“回县城?怎么,周余那只狗终于把你逐出家门了?早说啊,我家床多大,直接来我家,不用回县城。”
来了又来了,嘲讽百分百,折杪的独家专属技能。
卜茁隔着电话朝折杪翻了个白眼。
说实话,这要不是自己相处多年认的死党,早就被她在小本本上记下十宗罪,扔进黑名单里去了。
她的脚尖艰难地抵住行李箱,没好气道:“我只是回去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折杪问。
“漫画书,”卜茁顿了顿,又补充道,“周小姝想看。”
折杪听后有片刻沉默,最终还是放软了语气:“哎,好吧。”话音未落,又问:“晕车贴带了吗?”
卜茁哪里会记得这个,但又不想让折杪继续担心,只好说:“带了的。”
“那就好,你先回去再说吧,那边等着你同意后走程序签合同呢,要快点哦。”
她又嘱咐了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老妈子啰嗦,这才舍得挂断电话。
通话闹剧结束,耳畔终于静下来,又陷入空调机嗡嗡的轰鸣。
借来的充电宝恰到好处地在此刻又熄灭了一盏灯,仅剩最后一小格还顽强地亮着,卜茁赶忙拔掉充电线。
小姐姐还沉迷在游戏里,卜茁戳戳她,对方正好送掉一血,一边扭头,嘴里一边克制不住地送对手一句国粹。
卜茁保持着递出充电宝的姿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手臂定格在半空,进退两难。
小姐姐连忙接过充电宝,揣在怀里嘿嘿地笑了:“不好意思啊。”
卜茁摇摇头:“没事。”
随即她靠回椅背,瞥了一眼手机时间,正是午后犯困的时候。她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觉得晕车的劲儿又上来了。
胃里翻江倒海,喉头溢出怪异的苦。
她耷拉着眼,无力地盯着窗外发呆,试图思绪漫游,来缓解胃里一阵接一阵的难受,她想象到自己的神态——
像一只老得走不动的狗,最后看看这天光。
而后,似乎是觉得靠着座椅更容易反胃,她重新直起身子,将视线投向正前方。
目所能及,车上的人大多都在闭目小憩。
偶尔从前面传来的细微鼾声,也最终淹没在汽车发动机极有规律的“嗤嗤”响动里。
但这样的氛围很快便被打破了——
她所坐的座位后排突然传来了清亮的小孩哭闹声,间或有踢凳子的动静,让卜茁心里迅速浮起一阵不满,也足够让这辆狭窄的车厢内躁动起来。
“我要下车!我不回外婆家!”小孩丝毫不顾忌他妈难看的脸色,大喊大叫起来,“外婆家连电脑都没有,我还怎么玩儿!”
小孩吵起来果真没完没了,如果用折杪的声音作为计量单位的话,那么这熊孩子的哭声,大抵比十个折杪联合起来在耳边咆哮还要烦人。
她觉得先前对折杪的形容确实有失偏颇了,毕竟折杪还是讲道理的,能沟通。
那位母亲低声下气地安抚小孩的情绪,一边做出各种许诺,一边用不好意思的目光看向周围不满地打量他们母子的人,时不时道两句歉。
卜茁皱着眉回头看去,那个小孩就和世界上所有讨人厌的熊孩子一样,在母亲的怀里依旧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甚至还冲着旁边同样被打扰了好梦的乘客做着鬼脸。
这种小孩是非常自我中心的性格,和家庭教育显然脱不开关系——他妈完全没有严厉告诉他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意思。
甚至为了安抚她宝贝儿子的情绪还拿出了手机,点开一款小游戏递到熊孩子面前。
“宝宝,玩会儿游戏吧,小声一点。”
卜茁以为这场闹剧就这么也能平息一段时间了,然后就听见后排传来了滴滴答答的游戏音效。
卜茁:“……”
感觉比晕车还恶心。
一旁的小姐姐烦躁得直接关了游戏,将耳机摘下转头看向卜茁:“所以说,部分人类幼崽极度惹人厌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卜茁深以为然:“是的。”
熊家长必然养育熊孩子,还是都毁灭吧。
车上的人被这么个插曲一打岔,陆陆续续也都没了睡意,眼看着终点站也近在眼前了,干脆都坐了起来,继续聊上车时没有唠够的家长里短。
交谈声重新在车厢内响起,周遭又嘈杂了起来。
卜茁缓了一会,感觉胃里终于好受了些,瞥见身边的小姐姐已经开始埋头打字,手速飞快,大概是在跟朋友吐槽今天的倒霉遭遇。
她收回余光,从背包侧面的小口袋中努力摸索耳机,掏出来耳机线又缠绕得纵横,费力解了会。
她听着耳机里流出的音乐,盯着斑驳泛黄的老窗户。
想努力从这些污渍后分辨明亮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