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不准对着外人笑,不许对我动手”,又都应了。这事才算翻过。
李蔚顶着脸上的伤上了几日衙,到底也是臊臊的,回来后小曹氏便愈温存。
元娘无辜被他二人在嘴里掂来过去,回头张娘子也知道了,倒惹得她哭了一场,又问元娘:“你如今守满了孝除了服,可还是先前的想法,要在这家里继续守下去?你年纪轻轻不知道世路艰难,这世间对寡妇女子本就不公平,更何况三郎还存了那样的心肠,你又没个孩子,时间长了人家哪有不说的。”
元娘对她说:“一动不如一静,如今还不是时候。便走,也该坦坦荡荡明公正道的,不能叫人说我守不住节。”自此立心从李家搬出去。
这年六月初六是李修六十岁寿诞,这是个整寿,更是人交耳顺之年的大日子。此前过寿只要自家人关起门来热闹,到了六十再过生辰,亲朋好友就都会来贺,便需正式过礼、大摆筵席了。
李家众人都为这天忙活起来,元娘自然也不例外。她因感念李修不负父亲所托,六七年来照顾自己母女尽心尽力,一心想送个李修能看得上的礼物。李修出身平常,并没养成什么了不起的爱好,只素日喜欢诵经,跟城外青莲寺的大和尚一苦交好,常帮一苦起抄些经文,元娘便立意找一本前代名家写的经文帖子送给他。
这日元娘禀了曹老安人,借了杏姐儿伴着,叫车往城外庙里来拜访一苦,请教他选什么经,谁写的好。
她二人进了山门,拜了菩萨,寻个小沙弥借问一苦神师在何处,小沙弥便热心带她们往僧寮院里来。行至一处小院门口,她二人稍驻,等小沙弥通报。
这日一苦恰好有一个常客,是宝应县里维扬书坊的少东家袁澄袁大郎。
原来这维扬书坊乃是扬州城内最大的书坊,举凡出书、印书、卖书、办书会之事他家都做,生意做得老大,不说扬州各县均有他家分坊,便是整个淮南路也常见的。因近日袁澄之父病笃,着急栽培儿子接管家业,便撵了他到各县分坊查账学习。
这袁澄哪里是个做事的料子,他自小家境便好,他家又只他一个宝贝疙瘩,他母亲看得他跟眼珠子似的,要什么给什么,只伺候他的丫头就排了两个人,跟他上学读书下学会友的家人伴当也有两三个,养得他豁达豪放、随意洒脱,人家有事都爱借他几个钱,他通不计较,学业没见怎样,朋友交了一箩筐,于斗鸡走马、吃酒观花、熏香斗茶等事上都十分精通。及至他父亲病重,生意耽搁了好多,因此深恨他无用,他母亲也狠心不管了,派他出来历练。他倒好说个“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天下的钱也不能总教我们一家人赚了”之类,虽说是来查账,却不甚在意,常撇了下人来此庙中会一苦。一苦喜他性情不羁,待人宽大豁达,说他是有慧根的,也愿陪他玩笑。
近日袁澄年至弱冠,今日竟是来请一苦替他取个字回去,一苦原还苦推,袁澄说他:“和尚着相了,名字一为方便称呼,二为传情寄思,便叫个张三李四,有什么打紧呢。我已有名,字循例而已,如今我爹病重,我难道还烦他去?你与我有半师之谊,随便指一字来,但不出格也就是了。”
一苦便沉吟一番,因说他:“你名一澄字,想来令尊也是要你心思澄澈之意,然你八字却不该再多水,如澈、明等字竟用不得了,心澄则行笃,我望你日后凡事皆能直道而行,便叫个行直怎样?”袁澄拍掌称妙,现就让人写了回去报与他爹知道。
此时他二人正在院内吃茶,袁澄于点茶上很有参悟,击拂过后茶汤咬盏,汤花呈一个“佛”字经久不散,袁澄得意大笑。
见那小沙弥蹦蹦跳跳走进来,袁澄笑道:“小青,你不在殿里添油,又跑这里偷懒来了,今日可没有果子给你。”那小沙弥素青答:“袁施主,你又来啦?我这次可有正事儿找师叔呢。”说着双手合什对一苦道:“师叔,有位女施主请见,她说是县里李太公家的儿媳妇,我就带她来啦,正在外面等着呢。”
一苦忙让请进,又对袁澄说:“大郎且到我屋内寻本经书打发时间,我这里一会儿好了再来待客。”袁澄笑着说好,却有意慢慢起身,好奇地望向门口,但见两个女子结伴走来,当头一个身量修长,身后半步跟着的应是个丫头,便着意看前头那个。
因是背光看不大清楚,只观得小娘子身姿笔挺,步子不紧不慢、稳稳当当,看样子应是个性子稳重的,待走近了又看她穿着一件天青色滚边的雪白绉纱对襟上襦,一件绣着远山斜阳的白底抹胸,臂上披的天青帛随风飘动,下边儿是白色加天青的六幅绫裙,腰封没用当下时兴的“腰上黄”②,依然用了天青色,端的是素淡温柔,待再近时才看清了元娘长相,见她密密的一头青丝,翦翦的一双秋眸,微抿着一张润红方口,袁澄便微微点头赞叹:倒是个端庄的相貌。
元娘抬头见院中站了一僧一俗两人,就止了步子说:“打扰禅师会客,十分过意不去。”袁澄见状就转身回禅房去了。
元娘与一苦论主宾坐下,素青添了茶来,两人同饮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