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邺野外千里尸场的上空,凝聚着浓重的团团黑气。
黑气低低压在成山成海的腐烂尸体上,沉甸甸,浓重的凝聚在一起。又被一阵一阵旋转而起的阴风吹散,再又缓缓聚拢回来。
犹如不肯进入轮回的魂魄,低低的,在尸场上空来回盘旋。
漫山遍野的尸身和尸气在这里又越加腐败着散出更多的尸气,铺天盖地。
这团巨大的,黑暗的,邪恶的黑气里含怨带煞,裹挟着万钧之力,在这尸场之间,蠢蠢欲动!
仿佛,它们狰狞着,埋伏着,低嚎着,颤抖着,只待一个细小的裂缝或一个偶然的机会,便会勃然而起,冲破屏障,狂嚣着向四处奔窜出去!奔向四方,淹没四方!吞噬四方!
一条条模糊的黑影,低沉、压抑、尖锐的狂啸着在黑气间奔突冲撞,这低狂的尖鸣,犹如亿万恶咒,凄厉怨毒,此起彼伏不绝不耳。
世俗之人无法听到,而略有灵力之人便尽收耳底。
灵力低微的,便会被这种噬心蚀骨的恶咒夺了心智,身体碎裂,魂魄飞散,生出怨念,堕为恶灵。
而灵力强些的,亦止不住头痛欲裂,必得尽早离开这片恶煞之地!
——尸变!!惜从心中狂骇!
看样子,绿蘋已将此地冤怨之气尽数激起,而她,或许已将那些恶祟吸摄而去,至使魂魄无主,不入轮回,流荡于阳世,又再滋生怨恶。
这些恶灵尸气会越聚越多,怨恶增加,便继续裂变,继续生长,生生不息……
它们毫无灵识,无处可去,它们气聚阴浊,惟有怨念。它们越长越多,无可遏制,它们天生恶念会使其扑向阳气吸取滋养!这样,它们便会向那人世间阳气之物进攻,以期占有其肉身!
界时,人间将沦为炼狱!
而更为可怕的是——绿蘋!她摄了那些恶灵邪祟要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惜从略一思忖,便向九荒飞奔而去。
——这只幽魂!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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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遐治国,以仁为先。
南遐国主有令:两国边境,不论候师国还是南遐国的百姓,甚至候师国之行伍从军者,从政做官者,经商贩卖者,只要其不曾欺压百姓,只要其想安居乐业,只要做了于两国安定有利之事,皆会受到南遐军庇护。
而南遐治军,军纪严明。
上至一国之君南宫仓,下至喂马小兵。十七条军纪铁律,一百多款细则,每一条每一款,俱都遵守如一,毫不懈怠。
在如此严明的纪律之下,南遐军对两国百姓又如此仁慈爱护。
南遐,军律严酷,国策仁爱。南遐军,乃至南遐国主,整个南遐国一时在两国边境成为候师百姓倾心所向之所!以至于候师国的官员巨贾都开始纷纷潜逃到了南遐这边。
南遐军队纪律森严,若无军令,绝不会有任何一人随意踏出军营半步。
而这一夜,南遐军营,主帐处,忽然闪出一个黑影。火光掩映间,那黑影极轻极快得几个起落,从南遐军营奔了出来。
那人身材颀长,脱却戎装,一身长袍做商贾打扮。
他行动极为迅捷,只一眨眼,便远出数里,而看上去又好似闲庭漫步一般。此时正月上中天,那人轻飘飘穿过嶂岩巍峨雾气浓重的山谷,又轻轻翻过阔叶丛生,苔滋藓腻的谷口,不一会儿,便进了候师国界。
潮湿的南疆空气不再显得那么闷热,天上起了丝凉风。沉沉的云层被那丝风吹得亦散开了些,明月穿过云层,光芒正照上那人:英挺俊朗的面容,坚毅冷静的目光——正是,天仓星君!
天仓星君自绿蘋走后,便在军营计算着时日。
按日子算来,绿蘋应早已到了赤邺,并向惜从禀报了他要将兵器全部讨回的要求。然而,又过去了两天,天仓星君却并感受到一丝一毫那些天界兵器的灵信,亦未收到关于惜从的点滴回复。
天仓星君心中便又明了:若不是他那位绿蘋徒儿,撒谎欺骗了他,便是惜从……不肯归还那些兵器。
化做南宫仓的天仓星君当时在帅帐内见了绿蘋,对着绿蘋的一举一动,听了绿蘋的一言一语。起初,他也感动于这位徒儿对自己的真心。
但是在他提到天界兵器时,绿蘋目光闪烁,将一切责任推到不在场的惜从身上。那时,天仓星君便心往下沉,终是明了,这个徒儿,依然心术不正。
绿蘋身死,他亦心痛。凶手是惜从,他更是万般不愿相信得痛上加痛。
而自他知道惜从便在候师国国都赤邺,做了候师国王,又听绿蘋说惜从堕魔,脑海心头便不断涌起各种以往,他与惜从相处的时光 。
他还是放不下她。
天仓星君知道偷盗天界兵器是何等大罪!
他怎样也不愿相信,当年那个在天敬堂与他日日一起练功,后来拼了性命救他于邃薮妖妖爪之下的,那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