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塘村西郊的乱石滩下,大概有十余处地洞,每个地洞里挖出了五六个地牢。地牢里关着的除了原来在蝙蝠岛上作为“玩物”的可怜女人,还有部分是受制于蝙蝠公子的江湖豪客。
也不知原随云究竟在这里花废了多少人力物力,地牢被挖得又深又阔,不破坏支撑的同时,每一处地洞都有暗道相连。
四人分头探查这些地洞,观婳扶着东三娘,从她出来的地方走下去,又碰到两个功夫不浅的守卫。一点红陆小凤处皆有守卫,除楚留香那处外,都被毫不客气地剿灭。
“这地方真是诡异……我的意思是,除了看不见光这一点外。”楚留香用绸帕擦去手指沾着的血,与同伴汇合。
他出于自己的坚持,从不杀人,但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方法也多得很。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观婳点头。
地下几乎没有一丝光,潮湿而阴冷,四处弥漫着鱼虾腐烂后刺鼻的腥臭。此处的黑暗浓重而阴森,仿佛与岛外的黑暗存在某些奇特的差异,观婳隐约能感受到,这种差异绝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受诡画的力量影响,真实存在。
这幅诡画……影响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陆小凤捏了捏鼻梁,抖开一个火折子,点燃手里的枯枝:地洞里每一个牢室都修得堪堪只够一人起居,勉强能躺平活动罢了,看着像饲料的食物与排泄物不分彼此,脏乱难当。
久不见光,地牢里关着的人一齐哀嚎起来,聒噪刺耳的声音充满痛苦与愤怒,既像人声,又全然不同。这哀鸣声凄惨到连中原一点红都心生触动,长剑出鞘,似是想要终结这些备受折磨的垂死之人的生命。
“红兄且慢。”楚留香道。
离陆小凤最近的牢室中央瘫着一个男人,他的头发异样的长,浓密漆黑如海藻,纷乱地卷在一起。身上穿着一件白布单草草剪出的遮盖物,露在外面的肌肤是死鱼般的苍白,像开裂的石灰岩似的,布满狭长诡异的裂纹,随着身体一动,往下掉落皮屑一样的粉末。
看到火光,这男人发出一声悲哀的尖叫,长得怪异的五指抓刨地面,把身体移向陆小凤,额头在地上“砰砰”撞击着,似乎在冲他磕头恳求。
“楚留香?”一点红发觉身侧男人神情有异,顿时戒备起来。
“无事,只是,这个人……”楚留香定神细看,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心尖,“无花!你是无花!”
听到自己的名字,男人身体僵直一瞬,又朝楚留香的方向扑来:乱发之下,是一张似鱼似蛙,长满鳞片的面孔。原本可能称得上俊秀的脸,此刻已经肿胀得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他嘴角泛着白沫,里面的舌头被剪了下来,这哀鸣的怪物已不是人,或者说,曾经是个人。
“‘七绝妙僧’无花不是已经死在沙漠了么?”陆小凤惊道。
楚留香死死盯着在地上挣扎的怪物,摇头道:“不!他恐怕是服了药假死,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地牢之中。”
无花,或者之前是无花的生物,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堪称恐怖的声响,既像惨笑,又似怒骂。
楚留香注视着他,眼里是自己也难以诠释分明的情绪。
诗词画书,样样妙绝,连武功也超脱凡俗,他曾经的朋友,江湖上顶有名的“七绝妙僧”,竟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与虎谋皮,最终连人也当不成了。”一点红冷笑道。
想起无花犯下的恶行,无论他是否曾与原随云合作,又怎地被诓骗到地牢中当对方的试药人,都不重要了。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过如是。
“……我们作为最早的一批人,是三年前被关在这里的。”一直迟钝恍惚地任由摆布的东三娘,听见无花的哀嚎,难免物伤其类,抱着手臂痛哭起来,“他们……只给我们吃一种腥臭的肉。起先所有人都一直呕吐,姐妹们死了大半,才有江湖人被送来。”
“江湖人……活得久一点,还有如我这样幸运的,一直活了下来,代价就是,变成这幅模样。”
东三娘伸出手,她的手腕皮肤如蛙皮,光滑且极富韧性,上面还会自动分泌出一些保持湿润的黏液。如此可怖畸形的异变,完全超出在场几位侠客的想象。
楚留香面色已有十分不忍,轻声询问观婳:“请问观婳姑娘,东三娘身上的畸变,是否有治好的可能?”
观婳沉吟片刻,道:“只这么看,我也无法判断,总得把人带出地牢,集中性地诊断,最好能拿到她们吃过的‘福肉’的样本。”
“你们吃过的肉块,是普通形状,还是与人器官仿佛的?”观婳问。
东三娘温驯到麻木不仁的面孔,也浮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排斥与厌恶:“他们——他们拿人的心、肝、肺给我们吃!暴死的姐妹,大多都是这样死的!”
陆小凤凝声问道:“你可知无花吃的是哪部分的脏器?”
“眼睛,眼睛或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