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个字，按个手印。”
燕俊力按照流程，把打印出来的笔录放在柯绿面前，对她嘱咐道。
柯绿看着这份厚厚的笔录，心中某处忽然被毫无征兆地锤击了一下。
记忆里，一些幽昧又久远的记忆忽地升腾而起。
“别想着抵赖，已经有人看到你偷东西了。”
“把字签了，就可以让你出去。”
“就在这里签你的名字，柳青青。”
柳，青，青。这三个字，仿佛贯穿了时空的阻隔，从曾经的、昏暗狭小的笔录室，流转降临到此时的她的身上。
林修关上笔记本，忽然发觉柯绿的表情有些异样。
“小绿，别紧张，我一直陪着你呢。”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一些久远幽暗的画面在她的眼前瞬间龟裂崩解，她此时才恍然清醒过来。
她鼻尖发酸，却也没有多言，开始低头认真浏览每一行文字。
最后，她拿起笔，在每一页的下方，都签下了“柯绿”二字。
十分钟后，柯绿被一位女警察带去了一楼的候客室，笔录室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林修关上门，将外面的声音都隔绝开来。
“林修，你不要太担心，你妹妹的安保工作，我们会安排好的。”季长风率先发话。
“嗯，我明白了。”林修点头回应，表情却仍没有丝毫放松之意。
“现在，有两个关键问题横在我们面前。”季长风拿起案件卷宗，翻到写下记号的那一页。
“首先，为什么小绿证言中的杀人魔形象，和第一起案件如此天差地别？”
一旁的燕俊力稍作思考，回答道：“三年，可能凶手经历了变故，身形变消瘦了。”
“关键是身高，先前我们推断的是185以上。”林修心中也是疑窦丛生。
第一个被害人周元青的身高是175，能让他感觉“很高很壮”的体形，起码要高出10厘米以上。
为什么，这次出现的杀人魔身高变矮了一些？
季长风也察觉出身高变化的异样，疑惑道：“会不会，这次袭击小绿的是模仿犯？”
“不太可能，即使此次是行凶未遂，所有的细节和先前案件都毫无差别，应是同一人所为。”林修摇头回答。
季长风拿着铅笔，思索一番，将“模仿犯”三个字从纸上划去了。
“这个问题先放一边，第二个问题，杀人魔袭击小绿，是出于什么目的？”
“根据现场环境和小绿的证言判断，杀人魔并没有提前对小绿进行跟踪。”
林修条分缕析，将昨晚的事件经过加以整理和重述。
他还原的事件经过为：柯绿下车后一个人往回走，杀人魔从另一个方向行驶而来，看见落单的她，便进行了袭击行为。
“我有理由怀疑，凶手此次选定目标是未经计划的，有冲动作案的可能。”林修给出自己的结论。
就在此时，季长风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他放下笔，接通了电话。
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季长风神情凝重地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了免提。
“孙所长，你说吧。”季长风把手机往前推，目光示意二人注意听后面的内容。
“好，季局长，是这样的，上午我们荆北镇派出所里，突然飞来一只乌鸦，它扑腾翅膀转了几圈就死了。执勤同事发现，它的腿上被绑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什么内容？”季长风说完，屏住了呼吸。
“是‘长福汽车修理厂’七个字，还有……”电话里的声音明显嗫嚅了一瞬，而后艰涩开口道。
“一个黑色恶龙图案。”
市公安局上空，几只乌鸦“哑——哑——”地嘶叫几声，如墨点刺穿云雾，朝着西边的天际线急速飞去。
候客室窗边，柯绿忽地抬起了头，目光循着那些黑色箭矢般的身影，一同被吸入冷峻的、远方的云。
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起故事书中的一句话。
“在偶然的命运里，流淌着必然的河流。”
她隐隐觉得，她的命运，也将出现一条曲折的河流，挟卷着她，奔向不知何处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