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警服袖子上的扣子,准备去洗澡,蓦然却被柯绿拉住了衣襟:“哥,你最近好像经常加班,回家也在工作,没有休息好就又去上班了。”
“最近的确有些忙……”林修解释说。
柯绿抬起胳膊,手指轻轻擦过他的眼下,“哥,你要好好休息,这里都有黑眼圈了。”
“好,我会注意休息的。”
花洒的水如瀑而下,涓涓水流从林修肩背流下,似是走过乱石嶙峋的陡坡,每走一寸一厘,就被迫调整方向,在凹处汇集的水流,下一秒就因隆起的地形而分开四散。
没有一片区域平整如原,抑或尖锐如峰,他静默地站着,仿佛一座永不倾覆的山。
关掉花洒,他走到洗手台前,抬手擦掉镜子上的水雾。
银色的镜面上显出他的脸庞,他细看才发现,他的胡茬不知不觉间冒出了不少,而他的下眼睑,也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
他既然选择做刑警,也意味着选择抛弃了安逸舒适的生活。加班、熬夜、出差,对他来说,已如家常便饭,他早已习惯。
然而,他如今的疲态,却不是因繁忙的工作而导致的。
现在,卢平文死了,一切在法律上,都可以当做无事发生。连罪责偿还,都被死亡一并抹去。
可是柯绿,她那么善良,从不伤害别人,为什么要遭受这种苦难和摧残?
内心翻涌的对妹妹的懊悔自责,以及对卢平文的恨意怒火,就像是一刀两刃,每一面都将他的心刮割得鲜血淋漓。
柯绿坐在房间的书桌前,面对写了好几遍还解不出来的数学题,暂时放弃地合上了错题本。
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为什么越到最后,一切就像是无解的局,任她怎么努力,都找不到答案。
明天去问问那个同学吧,她这样想着。
她将头后仰着,吹干的头发如缎般垂落在椅背之后,忽地,她听到了门外林修的询问。
“小绿,还没睡吗?”
“马上睡的,刚刚在改正错题。”柯绿转头说。
“好,早点休息。”
霎时间,柯绿突然想起一件事,立马一个激灵,起身跑去开门:“等一下,哥,我有事要和你说。”
然而,正当她准备冲出门时,却直接和门外的林修撞了个满怀。
“哥,你没走啊。”柯绿被林修扶起,颇为尴尬道。
“我能走哪里去?什么事这么急?”林修望着她,尽管说的是两个接连的问句,但语气却没有半点烦躁和不耐。
相处的熟稔,在年复一年的相处中,逐渐模糊了细枝末节的变化。直到此刻,林修才恍然发现,柯绿长大了不少。
个子变高了,头发变长了,脸上的稚嫩褪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青春期的独特气质。
“哥,我之后想多在陆云哥那里学习,他英语好,我可以随时问他英语问题。”柯绿提议道。
“这样会麻烦他的,他是医生,工作也很忙。”林修的拒绝,并不是出自对周陆云人品的怀疑,只是他一向不太愿意麻烦别人。
“可是陆云哥答应了呀,而且,他人也很好,住得也近,我学习也不用到处跑。”柯绿解释道。
“也许只是客气的话……”
“不是客气,他很真诚跟我说的,他很愿意给我辅导英语。”
看到林修还在犹豫,柯绿拉着他睡衣的衣袖左右晃,颇有几分不同意就闹的气势:“我要去嘛,我既能学英语,还有人作伴,还能和陆云哥处好关系,这多好啊!哥,我要去!”
林修看她这样子,也是没办法再回绝:“好,好,我同意了,你站好。”
如果她放学后在周陆云家学习,她也相当于有了一个人保护……
所有对她发展有益的事,所有能切切实实助她向上走的事,林修都不会说“不”的。
“好,我站好。”柯绿拨开甩在脸上的头发,笑着说。
看到柯绿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快乐,林修心中的压抑之感也消散了一些。
“去别人家,一定不能大吵大闹,打扰别人;其次,不能乱碰别人的东西;最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林修说了一长串话语嘱咐道。
“好的,我都记住了。”柯绿迅速地连连点头。
“我第二点说的是什么?”林修又问。
柯绿挠了挠头,眼神飘忽地讪讪说:“呃,要给你打个电话……”
“是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林修无奈,“行吧,起码把最重要的事记住了。”
“报平安是最重要的事吗?”柯绿像是抓住了什么她想听的东西,眼睛有些亮光闪过。
“嗯,别忘了这个。”
“那意思是,我是最重要的喽?”柯绿直接给林修来了个语义替换,也不管其中的逻辑有多少含混曲折。
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