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陆云家。
“小绿，休息一下吧，你学习很久了。”周陆云站在餐桌旁，边为柯绿倒水边说。
柯绿折起试卷，叹气道：“有好多题都不该错的，是要被老师批评的程度。”
“你这么优秀，老师是不会严厉批评的。”
柯绿闻言，摇了摇头：“陆云哥，你不知道我之前的一些事吧。”
“哐当”一声，餐桌上，一杯斟满水的杯子倒了。周陆云迅速用纸巾吸住四溢的水，收拾好东西后，又为她再倒了一杯。
他拿着杯子，转身径直走向了坐在沙发上的柯绿：“不知道呢，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不瞒你说，其实我的成绩，在一开始，是全班倒数第一。”柯绿接过水杯，浅抿了一口。
“那天考完试，我都不敢给我哥看我的成绩，我怕他骂我。”
柯绿很清楚，相比于从小接受义务教育的其他同学，她没有任何的知识基础。她的路，要比寻常人困难许多。
周陆云望着她，眉眼处忽然传来一阵酸涩，他取下眼镜，低头揉了揉眼眶。
“然后呢？”他的问语虽简单，但语气里却带着些不同寻常的声调。
“那天，他加班到很晚，回来的时候，看我还没睡觉，就问我怎么了。”柯绿双手握着水杯，低头望着杯中那飘摇不定的倒影，继续道。
“我当时就忍不住哭了，我告诉他，我很对不起他，我考了倒数第一，给他丢脸了，我是全班最差的……”
柯绿还没说完，一旁的周陆云猛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语气打断了她的话。
“不，你不是最差的。”
他的目光也不再如往常一般平静淡漠，像是克制着某种强烈情绪，翻涌难平。
“陆云哥？”柯绿惊诧于周陆云的反应，有些懵懵然喊了一下他。
这一声，仿佛某种奇特的咒语，让黑暗中某处危险的巨兽逐渐沉寂下来。
“小绿，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周陆云望着她，似是望着某种稀世之宝一般。
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你更重要。周陆云心中想着，却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不合身份的话，对她而言，无异于沉重的枷锁。
柯绿手指蹭蹭鼻尖，对周陆云“赞誉”的话委婉反驳：“谢谢你，陆云哥，我懂你是想安慰我，不过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你不懂，我……”周陆云深吸一口气，想继续说下去，却似如鲠在喉，迟迟未能开口。
他低下头，一只手虚按在眉眼前，原本君子端方的姿态，此时也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般。
为了缓解这因短暂沉默而引起的尴尬氛围，柯绿接着说。
“哎呀，继续说回来吧。我没想到，他并没有骂我，也没有给老师打电话。只是跟我说，‘你是最差的还是最好的，不重要；你想成为怎样的人，才重要。’”
水杯中的倒影此时蓦然稳稳定住，杯中影望着柯绿，柯绿也回以同样的注视。
“陆云哥，你知道我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吗？”
周陆云的手擦过双眼，待抬起头时，原本根根分明的睫毛，因濡湿而成簇成片。
“是想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吗？”他问。
“不是，”柯绿摇了摇头，“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我要成为一个，不会被任何困难打败的人。”
周陆云一时讷然，仿佛柯绿刚才的一番话超乎他的意料，他需要片刻来消化理解。
记忆中的童颜，在他心中逐渐变换，和此刻柯绿的面容，竟如此融洽地贴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地盖在了他回忆的图谱之上。
曾经那个爱哭的小女孩，在他目不能见，声不能达的黑暗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地长大了。
这其中，有多少他看不见的欺侮，多少他不知道的伤害……想到这，他心中曾被掩埋的伤口，仿佛又被骤然撕裂，从骇人的裂痕中，汩汩的鲜血如注流下。
晚上八点，林修开车回到小区，从周陆云家接走正在学习的柯绿。
“陆云哥，我就先走了哈。”柯绿把书包给林修提着，站在他旁边和周陆云告别。
周陆云望着即将离去的柯绿，搭在沙发上的手握紧又放开，“好，晚上好好休息。”
林修拍了拍柯绿的肩膀，“和周医生说声谢谢。”
“谢谢陆云哥。”柯绿微笑说。
“不，不要和我那么客气。”周陆云摇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归于缄默。
回到家，柯绿先去洗漱。待她吹完头发出来时，有些“邀功”之意地走到林修面前：“哥，我期中考试排名又进步了。”
林修听完，点了点头：“嗯，这是你努力的回报。”
虽然林修给了回应，但是柯绿能微漠察觉出林修身上的疲累和沉重。
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