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这样叫我。
已经长成青年身形的人依旧瘦弱,倒是身高拨高了不少,看上去有种纤细得弱不禁风的感觉,特别是套着医院特有的蓝白条病服的样子。
还是横滨那家医院,已经22岁的太宰治躺在窗边的病床上,他依旧热衷于自杀,在入水后被好心人救起送往了医院。
月光皎洁的夜晚,对方发梢微卷的黑发在枕上铺开,他的脸色很苍白,属于病态的那种白,但是他朝月光中的我晃开一个轻盈的笑容,一点都不阴郁:“真难得,怎么突然来看我了?”
他的态度真奇怪。
就像在对待一位熟稔的朋友一样,就连之中撒娇似的抱怨都无伤大雅,充满了一种令人恍然的轻快。
但我自认和他算不上朋友,而且之于他而言,我应该算死了四年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我只是平静地告诉他:“你要死了。”
闻言,静悄悄的病床里只有连接着心脏的仪器在滴滴滴地响。
他一如既往地眨了眨眼,长开的脸型称得上骨感分明,但并不凌厉。
太宰治后知后觉,就像喝了一晚上酒一样酩酊大醉,发出了一声空白的感慨:“啊,是这样吗?所以我才能再次见到你吗?你是走马灯吗?”
我顿悟了,原来他以为我的出现是死前的幻觉。
但我并不打算提醒他,我只是站在床边的月光里,轻轻垂眼,对他说:“太宰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还记得你呀,林凡凡。”几乎没有犹豫,他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虽然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青年的语调非常轻快,他还是变了些许的,至少他现在笑起来的模样比以前多了几分难以分辨真情实感的技巧:“诶,林凡凡,我和你说哦,你和织田作死后,我就烧掉了Boss送我的那件大衣离开了港口mafia,我逃啊逃,那段时间Boss还派人追杀我呢,我可狼狈了,还躲过垃圾桶,但我知道他还不敢杀我的,毕竟我手中掌握着一大堆能让他头疼的东西,然后呢,我后来加入了武装侦探社,我现在听织田作的话,在努力当个好人。”
仿佛相信我会明白似的,他省略了很多细节,欢快地絮絮叨叨着:“我认识了很多人,虽然现在没那么多钱,偶尔还会为几杯酒赊账,可能也不能送给你很贵重的礼物了,但是,但是,我还记得自己说要送星星给你哦!我现在也还在为此努力呢!”
言罢,躺着的人挣扎着坐起身来。
缠满绷带的手臂隐在袖口下,他的掌心撑在床上,艰难地爬起来。
当一切完成时,他坐在月光中,整张脸被窗外洒来时穿透我的身形的辉光照亮,青年单薄的病服被窗外灌进的风吹鼓,勾勒出瘦削的骨架。
他温和地注视着我,笑着朝我伸来了一只覆着绷带的掌心:“你是来接我的吗?林凡凡。”
我没有说是,但也没有否认。
见我没有任何动作,他微笑的表情渐渐被恍然取代,然后变得空白,最后定格成一种面无表情。
他突兀地垂下那只手,就像死物落地似的,手骨撞在床沿,太宰治笑了起来,但他本被月光缀亮的眼睛突兀地沉了下去,就像漆黑的大海,伴随着微微紊乱起来的呼吸:“你要杀了我吗?梵妮莎?”
不再是林凡凡,也不是贞德。
他唤我为梵妮莎。
我微微倾身,伸出指尖,虚虚地点上他的胸口,道:“事实上,太宰先生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支撑不了你多久了。”
“已经是老毛病了。”太宰治扇了扇眼睫,苍白的面上带着不以为然的笑,好像不为此在意似的:“毕竟自|杀过那么多次,多多少少还是会留下病根的吧,唉,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种累计的慢性自杀,你当初就应该让我吃安眠药痛快地死掉呀。”
“你的主要原因是心脏不好。”我提醒他。
“之前心脏受过枪击啦,不过幸运地活了下来。”他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笑道:“就是四年前MIMIC朝我开的那一枪啦。”
言毕,他从病服的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来,我先是看到了一截细长的链子,直到他将其拖出来,我才发现那是一块有些损坏的怀表。
他攥住链子的尾端,将其放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是当时放在胸前口袋里的这东西帮我挡下了一部分冲击,救了我一命呢。”
这么说的他不再看我,只是低头,打开表盖,黑压压的眼睛眼睛注视着表盖下不会动的表盘,轻声道:“这是林凡凡的遗物。”
他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他抬头,朝我扬起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笑容:“我当时不应该帮她拔掉呼吸机的……”
闻言,我注视着他,在他话音落尽时轻轻捧上了他的脸。
“太宰先生……”我叫唤着他的名字:“太宰先生,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