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我望了望一旁被他自己拔掉的一系列维持生命运行的仪器线,我说:“把机器连上吧……活下去,太宰先生……”
他抬头,眼底掠过了属于我的色彩。
我看着他的神色有一瞬的怒色,但最后却消逝成虚渺的恍然。
他虚虚地攥住我的手腕,像在蹭我的掌心似的,温软地笑道:“林凡凡,我最近看了一本书,叫做《外婆的道歉信》……”
“林凡凡,我最近一直梦到当年那位被我杀死的德克森先生……”
“林凡凡,我最近还想起了曾经和你去看的电影,真抱歉,我其实压根不知道它讲了什么,我当时一直在想另一件事……”
在他这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中,他的笑容越来越轻。
最终,他疲倦似的,阖下了自己细密的眼睫。
“林凡凡,我最近还读了一首诗,里面说——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
就此,我听到了一阵代表心跳停止跳动的刺耳的机械忙音。
……
……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我轻轻唤身边那个少年,一边推了推他,道:“电影结束了,我们该走了。”
“啊……”将毛茸茸的头颅搁在我肩上睡着了的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双手抱着我的羽绒服,愣愣地看着偌大的电影荧幕正在放轻快的片尾曲。
“我睡着了吗?”他直起身,表情残留着一种空白的茫然,或许还有些许懊恼:“我竟然睡着了?”
“是的,看你睡得很熟的样子。”我帮他将围巾圈好,说:“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吗?”
“这不是重点啦!!”他嘴角耷拉,在座位上抱头,港口Mafia的干部先生像个要逃避现实的小孩子一样,全身都写满了抗拒与绝望:“啊!!好不容易过年有假期和你来看电影!我竟然睡着了!!太丢脸了!!让我死掉算了!!”
“下次再来就行了。”我平静地安慰他,牵起他的手。
他瞅了我一眼,继而乖巧地帮我把羽绒服披上,还帮我将长发从里面撩出来,作罢,他才牵着我的手走下座位。
“可是明天我又要去法国出差啦,梵妮莎。”他嘟囔说。
“这不刚好吗?我的护照也已经下来了,过几天就可以出发去法国上大学了。”我道。
“诶?是这样吗?”他回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那我在那边等你。”
我点了点头。
走出电影院时,正在下雪。
我们牵着手,混在新年出来玩的人群中,白茫茫的天地间,纷飞的大雪落在我羽绒服的帽沿上,同羽絮一起亲吻我的脸。
我们一起逛了街,在即将分开的时候,一身黑衣的少年突然在大雪中抱住了我。
他说:“一定要来哦,如果能再见到你,我有礼物想要送给你。”
“你刚才送给我的大学礼物还没拆呢,太宰先生。”我将脑袋搁在他单薄的肩上,说。
“那不一样啦!”他如此嚷嚷,脸上晃起欢快又幸福的笑,兴许是被冻的,淡淡的绯色漫上他的脸颊、鼻尖、眼角和耳廓,他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说,梵妮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他说,梵妮莎,谢谢你当时从垃圾桶里救了我,他说,梵妮莎,幸好我当时没有一枪杀了你,他说,梵妮莎,一直以来生病呆在医院很无聊吧,恭喜你脱离Mafia,今后一定要好好享受大学生活,他还说,梵妮莎,你愿意给我一个告别的吻吗?
很快,他将我送上车,同我挥手告别,我隔着车窗玻璃,看着他在雪中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一直看着我,一直看着我,直到计程车驶过了转角。
我打开手机,那里是关于我现在这副身体的病症报告。
几天后,我拖着行李箱去了机场。
机场的广播里在说去往法国的航班即将启飞,请旅客尽快登机。
我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合上了打发时间的书,那是太宰治前几天送给我的庆祝我考上大学的礼物,一本精装书,是弗雷德里克·巴克曼的《外婆的道歉信》。
这时,我收到了一则短信,是有关太宰治的。
我看过后突然有些好奇,若是我们能在法国再见,他当时说要送我的礼物是什么呢?
对此,我安静地将手机关机,平静地踏上了飞机。
长达几小时的航班,我坐在飞机窗前,看到了几万英尺的高空上,雪白的云海翻涌,太阳的光晕像幻觉一般从我的眼帘中掠过。
我回想起和02号的太宰治也曾这样一起飞往法国。
在这架飞机失事爆炸前,我突然想起了太宰治当时在电影院里同我说的那个故事。
他说,一个逃亡中的男人因在电影院里看到了荧幕上和妻子长相相似的女主角而停下脚步,被身后的敌人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