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常在压下这股无奈情绪,仔细思考这个猜测有几分真,这关系到她,家族和尔玛的生死。她喃喃分析道:“以我如今的身份,是无法去请求面见圣上的,丽主子不会同意,反而会招来她的责罚和怀疑。小太监李六顺刚才那番话,风云突变,令我不得不冒险。”
“是,主子。他是李总管的徒弟,李总管是圣上身边的人。”
若此事成真,宫内何止风云突变,那是要换个天。忻常在一时间焦虑起来,她攥紧拳头捶了下桌子,“我该怎么通知阿玛呢?”
“主子别急,若后宫都知道了,老爷也定会收到八……”
“嘘!”忻常在寒声道:“这个是能提的吗?你该清楚丽主子为何这些年刁难我。”
“奴才失言。”尔玛抬手左右扇了自己一巴掌。
忻常在阻拦不及,“我并无怪你之意。你打自己作甚?”
“奴才说了要命的话,打自己是让自己牢牢记住。”
忻常在见她两颊红得厉害,不由得嗔怪道:“你对自己下手这么重。红肿消了再出去,不然被小奴才看到了,可能会被传出去。”
尔玛点点头。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忻常在揉着太阳穴,冷不丁想到,或许安之义没来作画就是因为这事?
——
之后半个多月,宫内明面一片太平,但一直暗流涌动。到了这种时候,忻常在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她暗中关注丽贵妃的行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尔玛也因为出行范围有限,并没有新的消息带回来。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宫内一直没有大事件发生,忻常在觉得圣上也许已经病好了,渐渐放下心来。
一个多月后的某天,安之义终于再次来到长春宫内,继续未完的画像任务。
“臣参见忻主儿。”
“起来吧!安画师今日来,想必是来继续作画吧!”许久未见,忻常在不由得打量安之义,他似乎清减了不少。
“回主子,正是。”
忻常在挂上笑容,吩咐尔玛道:“尔玛,取来那日的画纸,交给安画师。”
安之义接过画纸,小心展开,两端拿镇纸压住,提笔蘸墨作画,时不时抬头瞄一下忻常在。
因画作到细微之处,画桌较之之前往前挪了一些,便于安之义观察。正当他又一次抬眼看向忻常在时,发现忻常在正在看着他。他下意识避开了目光,笔端停留在纸上几分,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笔。
“安画师,提笔吧!不然墨就要滴在画上了。”
安之义忙轻缓地收笔,将笔放在笔架上,缓了口气。
忻常在示意尔玛将两名随侍小太监带出去,自己则起身走过来,“安画师,想必是累了,喝口茶吧!”
安之义低头拱手道:“忻主儿曾命臣在五日内作完此画,之前已用去两日,中间又停了许久,臣不敢歇息。”
忻常在有点儿不悦,还是微笑道:“不急在这一口茶的时间。”
“是。”安之义拿起一旁的茶盏,仰脖喝个一干二净。“臣歇过了,继续作画了。”
忻常在有些恼怒于他的疏离,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不再需要我配合了?”
“臣可以先描绘之前画完的部分,等忻主儿歇息好了,臣再继续画。”
忻常在顿时语塞,她想关心他几句,可他这样疏远,她却开不了口了。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究是又坐了回去,神情怅惘。
行将日暮,安之义一行告退,忻常在连话都倦怠说,只是挥了挥手令其离去。
第二日又是如此,安静作画,相对无言。
第三日,刚作画半个时辰,安之义低声吩咐那两名小太监去画房给他取些东西,突然道:“禀忻主儿,画已作完。”
“哦,是吗?”忻常在走到近前去观赏。
安之义侧身站在一旁,“忻主儿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可告知臣,臣即动笔修改。”
忻常在一边仔细瞧着一边道:“没有,安画师的画技,我是信得过的。”
她看着画中的自己,不禁伸手想去触摸,快要靠近时,又停住了,只是虚空地那么描摹过去,渐渐失神。
就在此时,安之义看了一眼殿外,极轻极快地说了句,“你要小心。”
忻常在一刹那回转心神,扭头看向安之义,眼底诧异。
安之义不再言语,也回看向她,眼里竟是关切。
忻常在一下子明白他在说什么,心中酸涩起来,她微微仰面,别过头去,“此画甚好,多谢安画师。”
安之义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那臣告退。”
将将退到殿门口时,忻常在开口叫住了他,“安画师!”
“臣在。”安之义停住,等下一句。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才听见忻常在带着几分愠怒道:“你抬头仔细瞧瞧,我眼角有颗痣忘了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