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常在出宫这日,正逢前夜下了大雪,宫道上积了好厚一层,还未曾清扫。他们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费力走着。
李六顺突然停下脚步,回身斥道:“这天儿灰蒙蒙的,你俩走到前面去给主子踩实了雪路,手上的灯笼打稳了。”
小奴才喏喏称是,忙紧走几步到前面。
李六顺在原地见脚印顺延出一小段距离,方恭声道:“主子,您踩着他们的脚印走。”
忻常在点点头,一步踩一个脚印,状似无意道:“你与之前真是不同了。”
李六顺笑笑未应声。
“我怎么也想不到,当时讷讷的小太监如今也不一般了。”
“主子,这宫中人不过是求一个活字罢了。”
忻常在哼笑了下,“你这话倒像我那出宫的奴才说过的。”
李六顺向她靠了靠,低声道:“她还活着,主子放心。”
忻常在闻言讶异地看向他,只见李六顺点点头,随即有意放缓了脚步,眼神示意。
忻常在也慢了步子,顺着他的目光,莫名看向他突然揣起的双手,突然一个深色物什落在她脚下,积雪太厚,悄无声息。
忻常在定在原地反应了几秒,才快速弯腰拾起,藏在披风里。
李六顺轻声道:“主子收好,出宫再看。”
“你到底?”
李六顺摇头示意她勿问,“奴才也是得了好处的。”
忻常在不再询问,她握紧了那物什,心中复杂莫名。
等快走到神武门时,天色微亮,只见一素轿停在那里,旁边随侍的奴才望见忻常在等人来了,小跑几步过来,“我家主子有话与您说。”
忻常在打量几眼轿子,“你家主子是谁?”
“您过去就知道了。”那奴才撂下这句话,又跑回轿旁了。
李六顺见状,侧身行礼道:“忻主儿,那奴才就送到这里了,您多保重。”
忻常在点点头,“你也是。”
“谢主子。”李六顺带着小太监转身离去。
忻常在望着他背影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就如同被这恢弘的殿宇吞噬。她收回目光,走完出宫前的最后一小段路。
行近那素轿旁时,轿内人开了口,“你出来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忻常在眉毛轻颤了颤,没有应声。
“你恨我吧?不出声?那便是恨了。”
“丽主子想知道什么?”
丽贵妃想是错愕于她的直白,一时没再发问。“你知道自你到长春宫来,我为什么为难你吗?”
忻常在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你和我最后都一样。”
轿内传来莫名笑声,“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一点,揣着明白装糊涂。”
忻常在冷眼瞥向轿子,声音冷了几分,“丽主子生来金贵,不晓得我这一类人,得宠时不由自己,失宠时更由不得自己。”
轿内无声,突然轿帘微动,丽贵妃露出脸来,她面色平静,带了点万般争宠后释然的笑意,她说:“忻常在,真没想到最后我和你走同一个门。这皇宫,很无情吧!”
丽贵妃说完就放下了帘子,那随行奴才一抬手,轿子悠悠离地,走出宫门。
忻常在知道丽贵妃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回身望向重檐宫殿,轻念道:“不爱宫墙柳,只被前缘误。花开花落终有时,总赖东君主。”
念完后,她转身迈出当年入宫的宫门,再无回头。
天色已亮,神武门外,并无行人。忻常在一人走在路上,她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刚一拐弯时,一辆马车蓦然出现,停在她身前不远处。
赶车的马夫掀开轿帘,一张熟悉的脸探出,见到她一脸惊喜,叫了声主子,便跳下马车。
忻常在眼里刹那蓄满了泪水,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尔玛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尔玛喜极而泣,“主子,你能出来真是太好了!那人的消息果然没错。”
忻常在心情起伏得厉害,并未注意到那人两字,她点点头,任由尔玛搀着她走到马车前,瞧见马夫,却觉得眼熟。
“主子,他是塔石哈,是老爷派来的。”
忻常在心颤了一下,“阿玛他们?”不知该从何问起。
尔玛轻声道:“主子,天冷,我们回去说。”
这一路静默无言,忻常在闭上双眼,让自己听着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方能不去想那些无力回天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塔石哈的声音,“主子,到了。”
尔玛搀着忻常在下了马车,对塔石哈道:“去把马车退了,就快回来。”
塔石哈点点头,又驾着马车离去。
尔玛推开院门,搀着忻常在进去,“主子,宅子简陋,尔玛对不起您。“
忻常在四下打量,只是个简朴的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