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辗转回到开阳境内,医门门主不问世事,偏巧与非攻门交好的大徒弟裴锦心进山采药,只有个十二三的少女在门中草庐碾药,一身青衣,头发用三只银簪半盘住。
见有人来了,权当没看见,依然兀自做自己的事。
莫仙儿忐忑地看着秦干将,期待他能拿个主意,还没等秦干将开口,婧姝抢先一步与少女搭讪:“姑娘,我大叔受了箭伤,看上去没毒,伤口却血流不止,不知道你能不能治?”
少女没说行或不行,勾勾手,示意他们将高轼抬到后堂去,转身提起药箱也跟着往后堂走,莫仙儿低声问婧姝:“医门幼徒是个哑女?”
“我听得见,也会说话,只是不喜欢。”轻灵的声音从前面响起,莫仙儿吐吐舌头,没敢再说一句。
少女用银棒挑开伤口观察,后又把脉,上上下下将高轼检查个遍。
“九黎白药用得及时。箭上确实有特制的药,据我所知,只有天枢虎贲郎的箭上有。”少女起身落笔写下几味药,“按这个方子采药熬煮,一株草药一壶水,用药汤冲洗伤口直至不再渗血就可以自行回去修养了。”
秦干将拿起方子,蹙眉问道:“姑娘确定吗?这上面的,可都是毒药。”
“爱用不用,方子我就这么开,人记得抬走,别死医门里。”青衣少女径直走回前堂,继续碾药。
莫仙儿差点暴起,却被婧姝摇摇头制止。
“我听闻本代医门有二位弟子,年长者医仙裴锦心,仁心仁术,悬壶入世,年幼者医鬼吕济宁用药奇诡,尤其擅毒。”婧姝带着笑意踱步到青衣女子身边,俯身说,“姑娘应该就是医鬼吕济宁吧?”
“再废话,他就快死了。那东西金贵,就算是九黎祭司氏族,也不能轻易使用,你已经给他用了三颗,没有了对吗?我甚至好奇,已经用掉的三颗你是从哪里偷来的?你总不可能这么巧,是九黎风氏吧?”吕济宁被点出身份不恼,立刻反击。
婧姝不动声色,莫仙儿的额角先跳了跳。
秦干将虽有怀疑,但还是接下了采药的任务。没想到药汤熬好后,婧姝先将刺伤高轼的箭头在自己手腕划了一刀,等了片刻后用药液自行冲洗。
青衣少女难得抬眼看了她一眼,又摇摇头继续干自己的事。
婧姝试过,有效无害,药液才被用于高轼身上。
狄秋白确实是没有再回到开阳,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就此隐居,南宫澹接任非攻门主的仪式,婧姝也在一旁观礼,和涓埃门交接职务时候的事无巨细不同,非攻门并不在意每条暗线的人员构成和他们的软肋与月钱,反而更在乎一种传承和气势带来的仪式感。
南宫澹立足江湖,选贤举能,开阳都城外几里地的地方有个黄金台,是开阳上几代贤王所建,南宫澹重开黄金台,无论是江湖人还是庙堂人,只要有才能干,都得到了应有的重视,高轼自然也在其中。
他偶尔帮南宫澹做些事,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剑,不止自己练,还陪婧姝练。
松林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而立,高的那个拿的剑剑柄赤红恍若残阳,矮的那个拿着木剑,却也练得有板有眼,只是招式尚可剑意不足。
“还是没有剑意,是不是木剑不好用啊?”高轼大剌剌张开腿坐在松针地上,“哎,秦干将最近淘来一把古剑,据说是前朝古越国那位行吟大夫的佩剑九歌,不知道真假。让他用那把剑为胚子给你打一把新的吧。”
“古越九歌是出了名的君子剑,行吟大夫刚直一生,仗义执言,最后带着佩剑投江。”风婧姝累得不行,靠在一颗大树旁,“我可不是什么君子,用这把剑,万一行吟大夫午夜梦回来找我算账怎么办?”
“你啊,外表看着小大人似的,其实内里不止君子,还很赤子呢,适合你!”高轼乐呵评价,不出意外得到了风婧姝一个大白眼。
“高大叔,你说萧盛错了吗?”风婧姝望着松针错落后的蓝天,喃喃问。
高轼反问:“他没错,难道是我们错了吗?”
她闭上眼回忆刘誉给她讲过的道理:“礼崩乐坏,瓦釜雷鸣,他和我们都没错,错的是乱世。”
“乱世还不是肉食者谋?这不就是他的错?”高轼彻底不明白小姑娘说的话了。
“那我们换个思路,他如果是一切的根本原因,杀了他乱世就会终止,但事实恐怕并非如此。乱世不是因为某一人而乱的,是当下的律法制度不能满足大部分黔首的需求,所以才生出不满怨怼和混乱。萧盛统一七国,这事本身没有错,或许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难以接受,但后世必然要感念萧盛的功绩。”风婧姝站起来比划了两招,“终止乱世,必须要让天地律法自行运转,执行不殆,萧盛只是没有建立起一套符合天地运行规律的律法。”
“行啦,小姑娘心思那么重,不知道还以为你以后能当天下共主呢。”高轼揉揉婧姝沾着松针的头发。
“我当不了,但我能辅佐别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