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妈妈实在看不上这个婶子,要不是老爷特意吩咐,找个靠得住的生面孔守门,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亲戚进府领差事。
幸好还没出事!
她一招手,打断李婆子的话,领着身后一队的粗使婆子进了院子,以防万一。
陆妈妈是真的怕穆檀眉把人劫跑了。
她独自推门,急匆匆抬头一看,就见明间堂内最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了位似笑非笑的红衣小姐。
正是她满头大汗找了好半天的穆檀眉。
陆妈妈没想到对方真就摸到了这里,见穆檀眉那颇有些大马金刀的气势,心里暗叫一声“糟糕”,那点子扮冷脸扯大旗的心思都消了,提心吊胆地想着该如何与她周旋,拖延时间。
这位可不是寻常闺秀,那是真踩着爷们的头,在贡院搏出来的功名!
陆妈妈不敢轻易糊弄她,小心措辞了一番,这才跟穆檀眉笑。
“眉小姐让奴婢好找啊,还以为您头一次来,迷了路,正担心呢,没想到您是来找小姐叙旧了。”
穆檀眉见她老实巴交的模样,忽然想起她还寄居在陆家时,陆妈妈那表面安分,实则一人之下的气派样子。
暗道难怪她是府里的第一红人,陆顶云的心腹,这见人下菜碟的功夫,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她不搭腔,陆妈妈顿了顿,疑心上头的人是要晾着自己,正想开口,却听穆檀眉轻笑了一声。
“巧了,陆妈妈别心急,我也正等你呢。”
陆妈妈一怔。
穆檀眉抬手指了指寝屋,眉眼不见笑,“我姐姐的几个包袱,还得劳妈妈你调派个人手,挪到我车上去。”
什么包袱?陆妈妈一惊。
她硬着头皮问:“眉小姐说笑了,小姐正在待嫁,足不出户,哪来的什么包袱?”
穆檀眉目露冷意,凝视她片刻,才将嘴角一松,“是我初来乍到,姐姐给了我一些小玩意算作心意。”
她笑了笑,拿手撑着脸颊,“妈妈这么好奇,难不成是眼红想讨赏了?”
陆妈妈额角一跳,“眉小姐快别打趣奴婢!我老皮老脸的,怕是糟蹋了小姐的好东西。”
内里却直犯嘀咕,看穆檀眉老神在在的坐着,完全不似要走的样子,竟像是在等老爷回府……
陆妈妈心口突突两下,难道她真存了替小姐做主的心思!
陆妈妈挤出个难看的笑脸,越是忌惮越不敢怠慢,只得使唤了人依命进来搬东西,暗中又派人出府。
任她如何焦头烂额,却也及不上陆顶云此时焦躁的心情。
他一路面沉如水,到了陆蛟藏身的巷子,就呵停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亲自去开门。
手落在门闩上的那一刻,陆顶云心如死灰。
门根本就没有锁。
深更半夜,这院门却是虚掩着,陆顶云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惊疑,倏地推门。
他故意放重了脚步,一步步往逼仄的小屋走去。
他留了充足的时间,才掀开了门帘,生怕看见内里红被翻浪的腌臜场面,可眼前一幕,却更加出格!
卫圆儿衣衫立整的躺在床上。
而他那个懦弱的儿子,就跪坐在榻边,拿着投湿的面巾给她擦脸。
陆顶云眼底的情绪翻滚,他骤然攥紧了手中的门帘,足足几息,才将其缓慢放开。
他竭力遏制着盛怒,心里不好的猜测源源袭来。
门口的动静触惊了陆蛟,他愕然回头,下意识生出恐惧,可握着的卫圆儿的手,在这一瞬给他注入了无限勇气。
他定了定神,慌忙撒开湿布子跳下了床。
“父,亲,您怎么来了?”他磕巴道。
陆顶云目不转睛的逼视着他,直到陆蛟额头上露出冷汗,他才冷笑一声,去了正屋。
陆蛟下意识要跟上,却在迈步前生生止住,回头看了一眼榻上仍在装睡的卫圆儿。
她定是和他一样紧张。
陆蛟捏紧拳头,一掀门帘,垂头丧气地跪在了陆顶云跟前。
“父亲!”
他不敢抬头对视,生怕被陆顶云看穿了心思。
“我与圆儿表妹,一见如故,情投意合,想求父亲做主成全我二人的婚……”
“孽畜!”陆顶云拍案起身,瞠目结舌地看着堂下一向乖顺的儿子,心惊不已。
他敬畏的姿态一如既往,可口中之言,堪称荒谬之极!
“住口!谁给你的胆子?”陆顶云气得口干舌燥,每说一句话都犹如刀割喉咙。
陆蛟立刻闭嘴,鹌鹑一样的缩了缩脖子,可很快,他又重振旗鼓,一脸抗拒地将背挺直。
陆顶云眯了眯眼,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他强迫自己忍怒,先冷静下来解决这件脏事。
“我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