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所有不如她意的事都不要发生,希望所有伤害她的人都消失……希望……希望……希望都是奢望。
她终要自己挣脱困境,而不是靠祈祷求生。
这一次,她郑重向他告别,她说她会回来找他,一定会,在她回来之前,他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她交代了很多,安排了很多,写在一个小本子上放在他手里。
她说她还是不够有能力,不够成熟,否则她会带他一起走,不过没关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做到了。
他相信她。
命运的齿轮永远向前,他亦不能原地等待少女的垂怜。
她给他留下一大笔钱,由她的外婆保管,根据他的需要提供给他。
那个极度溺爱孙女的老人坐在对面,向身边撒娇卖痴的少女一遍又一遍地承诺保证她会看顾他、会把钱给他用、会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他。
他是少女选中的人,所以即使在意许多,她也会选择他。
独一份的宠爱,在女孩的坚持下匀向他。
上天眷顾,他这样的人竟有新人生。
不仅完成义务教育,他还考上了普通高中,学校一般,但于他而言已是奇迹,女孩在地球的另一端表扬他,并说会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隔天傍晚,走上楼梯的他听到对门传来哀嚎声。
他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死了。
她的外婆去葬礼时特意叫上他。
“她最喜欢你了,临走前还要我照看你,说等她回来找你,你去见见她,让她走得开心一点。”
老人呜呜的哀咽声隔着一层玻璃罩子,朦朦胧胧地回荡在他耳边。
整个过程他都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又变成了鬼。
他见到她的母亲和父亲,还有一个大点的青年。
他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跟她有三四分相像,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得意,装都不装出一丝难过。
他是谁?
闲聊的宾客很快就给出答案——
“……要不说是元配呢,叫这大儿子来给小的添堵吗?加上这个,大大小小都让她弄死三个了,姓戚的也真能忍。”
“不忍怎么样?他能继承戚家靠的不还是他老婆娘家,还能给他老婆弄死?”
“一个男人,混到自己的种都留不住,也够窝囊的。”
“听说这个是被弄的都吸上了,去药贩子老窝偷药,被药贩子……”
……
他愣愣地听着,思考这些对话的意思——
她是被人害死的?
她是被人害死的?!
僵硬的大脑此刻运转起来。
相处许久,她的家庭情况他自然知道——不出现的父亲,战战兢兢的母亲,以及那位充满压迫感的夫人。
她的父亲和母亲,并不是普通的丈夫和妻子,她的出生是背叛、欺骗、懦弱、强迫综合的结果。
“事实是,我就是被唾弃的存在。”她离开前对他说,少女不可一世的狂傲在现实面前显得那么稚嫩脆弱。
“如果我远远地离开,远到没有人知道我的出身,也不会有人天然仇视我,会不会好一点?妈妈也不用担惊受怕……
“放心吧,靠我自己也可以的。等我长大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再辖制我,我们会自由的。”她笃定地说。
……为什么?
她明明都离开了,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为什么她还是死了?
她非得死吗?
难道她从出生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他和她,他们,真的生来背负罪孽,所以必要过惨痛、惊惶、无望的人生吗?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哀恸和愤怒在他的身体里冲撞,他找到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男人,那人甚至还举杯与人相碰。
他要做点什么,必须要做点什么。
为太阳的陨落,为美梦的破碎——
杀了他!
他抓起餐刀就要冲过去,却突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拖走。
一个男人把他放倒在角落,笑着对他说:“这个刀只能切熟肉,杀不死人的。”
“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从此,他又变回浑浑噩噩,行尸走肉的样子。
别人安排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安排他学什么就学什么。
他很少看镜子里的自己,他早就认不出来了。
或许在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刻他也死了。
如果不是为了获得机会,他根本记不得自己遇见了多少人,被多少人碰过。
在依照那人的指示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任务后,他终于得以接近她同父异母的那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