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府中,青姬来的最早。她原先是花絮楼的花魁,善音律,生的芙蓉般美丽,她比我大上两岁,于一年前入府。绯咏和我同岁,虽不及青姬美丽,但她胜在俏丽俊秀,别又一般风姿。
我与二人都不怎么打交道,人与人之间,交道多了徒增烦恼琐碎,不温不火的最好了。
我与青姬算是点头之交,还算过得去。至于绯咏,我实在讨厌她。她是吴浮芸的年轻继母为了拉拢他,给他送的娘家那边远房的外甥女。吴浮芸六兄弟都是原配夫人所出,三年前原配病逝后,他父亲重新续弦,新夫人娘家不富裕,又久无所出,为了巩固自己的小日子,往几个成年的继子后院都塞了几个娘家来的美貌女子。
绯咏第一次见面就给我下马威,让我往后管她叫姐姐,我道,大家都是妾,谁比谁高贵。
她气冲冲地扇着孔雀翎扇子,说我是铜矿贱奴,气得我和她大吵了一架。
听到舒妈妈说她出丑了,我幸灾乐祸地捂着嘴笑,和榆花一起听着。
“绯娘子要强,来了一年还未有孕,婆母那边又催得紧,高价请了一座送子观音供着,日日上香擦拭,前两天那观音不小心叫她打碎了。她怕神明怪罪,就请了个城里的老神婆过来做法事。都尉爷最讨厌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她昨天也是见都尉来了你这里,想着不会被发现,谁知道都尉气冲冲地从你这里走,转到了她那里。”
“然后呢?”榆花问。
“别提有多难堪了。都尉一进去,就看到月下摆着个大供桌,上面那些符箓啊、法器花花绿绿的堆了一桌子,那个老神婆正念念有词,穿着请神的花衣服跳着呢,一脚就被都尉踹倒了,骂她老虔婆,你在我家里干什么。”
“那个神婆,是不是可挣钱?”榆花道。
“那可不是。听说她还让绯娘子供了一盏油灯,光油钱给的每个月就要五两。”
“谁让人家舍得钱呢。都尉爷隐约也晓得一些,但是那是小打小闹的动静,也不管她,谁知道这次闹这出。昨天要不是有聪明点的,偷偷叫了青娘子过来劝架,神婆只怕要丢半条命。”
青姬是大家公认的老好人,对谁都和气,对下人也大方,所以大家都喜欢她。绯咏在吴浮芸面前柔弱无助,不在时对下人连掐带骂的。绯咏不识一字,或许是不安,偏信神鬼,常年喝着补药,憋住一股劲儿,要先生出长子巩固地位。
昨天的事,导致她被吴浮芸派车送回乡下娘家,让其好好反省一个月。她娇滴滴惨兮兮地给吴浮芸认错也无济于事,还是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不奇怪吴浮芸闹的大,朝廷官员于家中行厌胜之事,被哪个有心人多嘴传出去,给哪个言官参上一本,丢官下狱也未可知。
舒妈妈走后,榆花叹了口气。
“你在难过什么?”
“我在想,听其他妈妈说,绯娘子娘家赤贫,就是她到了都尉府,时时拿钱接济娘家,家里才有钱置地买牛,就这样他娘家还嫌不够,总是捎信来变着法子哭穷。她这一去,吃住在娘家,又是被赶回去的,少不得看白眼。”
我有些不乐意:“你忘了我们刚来,她这么损我们的,替她担心,哎呀,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昨天叫你的一到十,都会写了吗?”
“我都会啦。”她雀跃地从她的房间拿出厚厚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从一到十,虽然她刚学会写字,字写得大小不均,歪歪扭扭,但是笔画是一比都不错。
我一张张看过去,被她的勤奋所震惊。“榆花,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熬夜很晚。”
她低头羞怯地笑:“我喜欢,很喜欢就多写了一会儿。”
我又抽查了她的九九算数歌,她背着小手,闭着眼睛,流利地背了出来。我欢喜地想,虽然她开蒙得晚,但是敏捷好学,比我当年不知道强多少倍。想当年,我写字学的慢,算数算不请,连抄写的课业都只能逼着我的小太监帮我完成,结果被我太傅发现,狠狠抽了三下手板。其实被看破实在太简单,我刚学写字,怎么可能写得如此工整。我为我当年的愚蠢感到一种怀念和好笑。
“榆花,你要是被我的老师教,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桔子,原来你家蛮有钱啊?”在榆花眼里,能念书的女孩,家里一定都不错。
“哈哈,没,就是多那么几亩地,有头牛,所以有点闲钱请先生。不过,都被洪水冲走了。”
“那你家牛不是一般的多。”吴浮芸的声音传来。
他穿着便装,手里拎着一提糕点,穿过月门,踩着碎石小路缓缓走来。
“你怎么来了?”我问他。
“我是你男人,我什么时候不能来?”他把核桃酥丢给我。
我打开油纸,里面有七八个圆形核桃酥,碎碎地洒着干玫瑰和桂花,喷香扑鼻。我忙拿了一块塞嘴里,蓬松干脆的口感,好吃。我又拿了一块给榆花,榆花吃得直点头。
“你不是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