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阴冷,一条石板砌成的小路崎岖向前,廉价脂粉气、烟酒气争先恐后涌入所有来人鼻间。多佛是世界的边缘地带,而这片街巷是多佛的边缘地带。
两个女孩在昏暗灯光下奔跑。红发女孩飞奔在前,另一个女孩的手被紧紧握住带着向前,跑得踉跄,勉力跟上。
大幅度运动下,膝盖伤口正缓慢地向外渗出鲜血,但这对于现在的莱娜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她带着哭腔重复。
尤里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向前。这条路并不安全,如果不是为了赶时间,她绝不会在夜幕将临时踏足此地。
冷风灌进喉咙,火辣辣地疼。
快点,再快点。
“对不起……啊——”
莱娜摔倒在地,膝盖上的伤口再次与崎岖地面重重摩擦。
生理性泪水迅速溢出。她跪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长时间的奔跑严重透支了她的心肺,心脏在胸腔中激烈跳动,心跳声震动耳膜。
姐姐转过身。
莱娜从没见过姐姐这么冷漠的眼神。心脏仿佛被针扎般刺痛。
她的沉默是无声的催促。
不可以哭,现在哭会惹人讨厌,姐姐会不高兴的,快爬起来。
尝试爬起却又以失败告终,泪水止也止不住地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骂他们,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在世上最熟悉的亲人,哀哀道:“姐姐……”
“你以为你只是错在诅咒他们去死?”尤里只感可笑,“哈哈哈……”
不是因为她对别人说了这么恶毒、不可饶恕的话吗?她茫然了。
莱娜勉强直立起身,竭力克制双腿颤栗。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笨……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错了。”她扶住一旁肮脏的巷壁,微微曲着腿。
“姐姐,我的腿好痛,我真的跑不下去了。”
尤里终于注意到了她的伤口。
“你怎么摔得这么厉害?算了,”尤里走到莱娜跟前,弯下腰,“我背你。”
姐姐好瘦。
莱娜趴在尤里的背上,被微凸的肋骨硌得有点疼。
腿被扶住,全身的重量都被稳稳托举。从另一具身体传来的热量化作一股股暖流,流入心里,融化了此前仿佛要将她吞噬的恐惧。
姐姐不会扔下她的。莱娜稍稍安定,把头埋进尤里发间。
“姐姐你还生气吗?”
“你觉得呢?”
莱娜:“生气。”她搂紧了姐姐:“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
“你连自己错在哪都不知道。”
莱娜抿唇:“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尤里沉默片刻,开口:“你怎么知道神树的事的?”
“我听到的,那天晚上我睡不着,就听到你和爸爸妈妈说话。”莱娜不安地扭了扭,“我不应该说出来是吗?”
她其实隐约猜到这不是能够随便说出来的事情,但是当时的她满脑子只想着反击巴里了。她真的好笨。
“当然。”尤里暗暗后悔,她应该更加小心的,“而且退一万步说,如果你真的想要伤害巴里他们,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怎么算报复?你这是在帮他们。”
莱娜没太听明白,她也不太明白说出来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姐姐才会这么生气。但姐姐口气很严厉,她缩了缩脑袋,不敢再开口了。
尤里:“算了,你怎么会懂。”
她感到万分疲惫。
就是巴里等人只当莱娜胡言乱语,但是神父呢?
莱娜是底民,被安上什么亵渎罪怎么办?
莱娜什么都不懂,归咎于她一人是不负责的。
那么犯了一个大错的人,是不是她?
巷子的尽头通向灯火通明的街道。
尤里背着妹妹,踏出暗巷,汇入人流。
……
特拉弗斯太太最拿手的点心就是兔子糕,多佛找不出第二个像她一样将兔子糕做得这么栩栩如生的巧手。咬下一口刚出炉的兔子糕,满满甜而不腻的流心馅溢出,清甜的口感和腾腾的热气瞬间填满人的心房,甜蜜又充实。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月亮堪堪露出个朦胧的身影。特拉弗斯太太估摸着女儿们快到家了,戴上隔热手套将糕点取出烤炉。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特拉弗斯太太被吓了一跳,盛满糕点的烤盘差点脱手而出。
女儿们回来了。
她正绽开笑脸,便发现小女儿膝盖满是血痕。血已结成了痂,不再从伤口渗出。
“天哪,发生什——”
“我们和巴里吵架,不小心把那件事说了出去,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