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晳问钟浴:“怎么办?”
钟浴反问:“什么怎么办?”
寒晳就道:“濯英姊可要避?”她不知母亲的来意,唯恐她的濯英姊受委屈。
钟浴自然懂她的心,她想投桃报李,因此笑了一笑,道:“为什么要避?那可是清微你的母亲,我不去拜会,已经是失礼,这会儿要是再避开,也太不成样子。”
说着,她走下桥,笑着迎过去。
许韧从来都是个外强中干的,颜夫人不过冷着脸逼问了几句,她就嗫嚅着什么都交待了。
猜测成了真,颜夫人心中直感怪异。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换作她,宁死也不挨的。
难道是个厚颜无耻之人?
应当不是。
只兰姿是个傻的,清微和三郎可不是,岂会被无德之人迷惑蒙骗?
那就一定是个高尚出俗之士了。
颜夫人心生敬佩。
这样的一个人,现下就在眼前,怎么能不前去相会呢?
颜夫人本就有着十分的善意,待真见着了人,这十分的善意竟不足用。
“上邪!该是何等的造化,竟有你这么一个人!”
两只手握住另外两只手,不肯松,眼睛也是盯着瞧,一瞬不错。
钟浴笑意盈盈,是从容不迫的笑,只是笑,而非喜,不过是友好的示意。
颜夫人更觉难能可贵,愈发视之如珍宝。
寒晳见状,很是欢喜,但又觉得不够,她有一颗分享的心,她还想母亲知道钟浴更多的好,因此道:“母亲,濯英姊很善烹茶呢。”
颜夫人立时生出了兴致,问钟浴:“当真?”
钟浴道:“是会一些,闲时自娱罢了。”
颜夫人笑道:“我是最爱这些,今日是一定要讨教一番的。”
钟浴笑意不改,道:“此我之幸也。”
寒晳的住处当然也有烹茶的器皿,但寒晳向来爱简朴,因此不过是绿陶,颜夫人不大瞧得上,就叫使女搬了她的来,璀璨华丽的银器。
颜夫人有说不完的话,但见钟浴一心烹茶,并不言语,她也就收了声,只是观赏。
茶好了,钟浴亲自捧给颜夫人:“夫人请用。”
颜夫人点头,笑吟吟接过,先是轻嗅,默默点头,而后饮,喜笑颜开:“果然香茗。”
一饮再饮。
“恰到好处!简直精妙。”
颜夫人毫不吝惜她的赞赏。
寒晳捧着茶在一旁问:“比母亲又如何呢?”
颜夫人叹道:“我恐怕不及。”
寒晳笑着对钟浴道:“濯英姊可听到?是否如我所言?”
钟浴但笑不语。
颜夫人这时候道:“我集众家之长,又多年苦学,尚不至此境界,你还这样年轻,却有这等高超技艺,不知师从何人?”
钟浴道:“是早年我父亲教授,他也是爱这些,而且常有新奇想法,他曾经以牛乳来代米汤,倒很有另一番风味。”
“牛乳?”
“是,北地牛羊骏马成群,各类乳汁,都是常吃的。”
颜夫人笑道:“你父亲是北人?”
钟浴笑了一下,道:“曾经是,后来就不再是了。”
“那后来到哪儿了?”
“南边,我们是南人。”
这时候颜夫人忽然想起什么来,笑着说:“方才太欢喜,竟忘了问你名姓,只听清微喊你濯英,倒是好名字,可是小字?”
“是小字。”钟浴微微颔首,又报上姓名。
颜夫人听了却皱眉头,无意识地呢喃:“姓钟……”
钟浴只是笑。
寒晳轻声地喊母亲。
颜夫人回了神,又笑起来,没有再说名姓的事,而是又讲起茶和钟浴的父亲。
“濯英你的父亲,如今在何处呢?可也一同在姚家?我今生是一定得向他讨教的。”
钟浴笑道:“这恐怕是不行。”
“为何?”
“因我父亲已故去多年了。”
这下无需寒晳提醒,颜夫人也知失言,笑得勉强。
钟浴倒很自若,笑意不改,“是他不好,扫了夫人的兴,我也常怨他,去得那样早,留我一个人做孤鬼游魂……”
这是寒晳也不知道的,一时也不知该讲些什么安慰。
因此一下竟寥落得很了。
钟浴站起来,要告辞。
颜夫人心里头有愧疚,不愿意她走,拉着她的手说一些挽留的话,甚至还想要钟浴留宿。
还是寒晳出手,还了钟浴自由。
“我送濯英姊。”
出去的路上,寒晳同钟浴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