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寒昼说完一定会报恩的话,钟浴就收拾东西回了姚宅。
回到姚宅后,又清点了一遍先前早已打理好的行李,都带上,直奔城郊的恣园。
抵达是在深夜,一通忙乱。
但是都与钟浴没什么相干,她是万事不管,挨了榻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曦光满窗,人又饿又乏,就坐起来,喊人送水送饭。
吃完了饭,精神好很多,起了兴,叫上姚颂,两个人往山里去,一路谈笑着。
此时已是暮春时候,天高气清,山中残红已褪,只余下青翠,高高低低的树木,风一吹,全晃动起叶子来,沙沙地响,偶尔露出山石的一角,草也已经很茂盛,顺着风,一层一层倒下去,波纹一样。
钟浴静静看着,不由得出了神。
这时,姚颂道:“有些冷了,还是回去吧。”
的确是冷了,风已经很大,叶子响动的声音,像下着急雨。
钟浴还很有兴致,并不想就此回去,因此站着不动。
姚颂就道:“这一年里,你好了几天?尽是在生病,不要再胡闹了。”说着,扯起她袖子,拽着她走。
钟浴一面走,一面叹气:“七郎,真是铁石心肠,我从来也没受过这样的对待。”
姚颂回头看她,问:“濯英姊先前都是受怎样的对待?”
钟浴哼一声,道:“每一个都对我言听计从,唯恐不合我的心意,只有你,一次次败我的兴……就不能对我好吗?”
“怎么不能?”姚颂笑着说,“我是甘愿为濯英姊做任何事的。”
“那怎么连我吹风也不许呢?”
“因为我很在意濯英姊的安康,这对我很重要,左右我注定得不到濯英姊的爱,所以并不畏惧濯英姊的厌恶,我同旁人不一样,濯英姊才会记我更深呢,是不是?”
钟浴微微一笑,问:“为什么会认为得不到我的爱呢?”
“因为早在见到濯英姊前,叔祖就对我作了一番告诫,我当时还很不放在心上,觉得是叔祖过虑,把人看得太轻……”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很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可是后来我把叔祖得那些话又讲给十一郎听,他年纪更小,心性还未定。”
钟浴笑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猛兽毒虫?”
“与濯英姊比,猛兽毒虫有什么可怕?寒朝荣会怕猛兽毒虫吗?猛兽毒虫可奈何不了他,但是濯英姊却不一样,濯英姊可是叫他痛不欲生呢!”
“七郎,这就是你胡说了,我才是被扔掉的那个,还轮不到旁人痛不欲生。”
姚颂就问:“倘若他当真肯为濯英姊舍弃一切,濯英姊会和答应他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呢?只要他肯。”钟浴落寞一笑,“可是他不肯……”
“他不肯,我们就只能分开。”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逼他去死么?”
她说这话时,是很悲哀的神色,于是姚颂也就不说话了。
两个人在风里站着。
忽然,一声沉闷的啼鸣,由近到远,回荡着,两人抬头看过去。一只白鹭,飞进深林里。
钟浴说:“回去吧。”
她先走,姚颂在后面跟,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才踏进恣园,使女就迎上来,告诉钟浴有客来。
钟浴料想是寒皙,过去见,果然是寒皙。
“濯英姊。”寒皙起身,笑着喊了一声。
钟浴笑着上前,抓住了寒皙的两只手,说:“我就知道一定是清微你。”
两人携手坐下。
寒皙四下环顾,笑说:“这里我还是头一回来,果然清雅,若没有濯英姊,只怕今生不会有这个福运。”
钟浴蹙起眉,语带嗔怪:“怎么你也腻起来?”
寒皙道:“我实在是太高兴,先前只是闻说,如今亲眼见了,怎么能不高兴?”又叹,“可惜不是好时节,看不到杏花。”
钟浴安慰她,“花是年年开的,你明年再来,难道还看不到?”
寒皙微笑,问:“不知明年再来,濯英姊可还在?”
钟浴笑道:“我是一定不在了。”
寒皙便不住地叹气。
钟浴也就收了笑。
“真的不能留下吗?”寒皙认真地问。
钟浴也认真地答:“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说的话吗?我不能停下来,我必须要不停地寻觅,否则我会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寒皙是真的很想钟浴留下,于是问她:“濯英姊究竟需要什么呢?”
“我需要爱。”钟浴轻声道,“很多的爱……没有爱,我不能成活。”
寒皙感到不可思议,她简直震惊,“濯英姊难道还会缺这些吗?”
“很缺。”钟浴极郑重地点头,“我很缺。”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