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盛怒之下却犹有迟疑,苏理廷又劝道:“陛下,成任何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想来也是铲除顾氏的时机未到,否则燕国北院大王怎会恰恰于那个时候闯进了峡谷?乌海即便有心一并除了顾氏叔侄,可难道要连北院大王也杀掉吗?”
皇帝自过了天命之年后,便十分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说法,听了不禁心中一动,缓缓点头:“苏相说得也有道理,只是……”
苏理廷知道他的心思,忙道:“眼下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以安各方之心。”
皇帝看向苏理廷,缓缓道:“苏卿有何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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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理廷得了圣意,正准备赶去青霞山,刚换过便服出府,迎头撞上顾宣,便知他有要紧的事情。此时大局已定,他遂改了称呼,语气也亲切了许多:“阿宣前来,所为何事?”
“正有一件事情为难,要与令公商议。”顾宣与苏理廷并肩而行,“沈姑娘不便归宗、身份不显,况且她娘去世不到一年,尚在热孝之中,对外是说不过去的。”
“依你的意思……”
顾宣微微一笑:“不如让沈姑娘挂在您家二夫人的名下,我记得她当年生过一个女儿,叫做苏之华,只是三岁那年便早夭了。苏相只需说当年之华小姐体弱多病,恐养不大,一直寄养在尼庵,对外说她已早夭,如今长大成人,病全好了才接回来的。这样,沈姑娘嫁到我们顾家,不会有名门贵眷瞧不起她,也不致惹人非议。”
苏理廷恰是这般盘算的,点头道:“便是如此,我这就去接她回来。”
“苏相莫急,联姻之事,总得问过沈姑娘自己的意思。她若不情愿,日后也会夫妻不谐。只是咱们都不好直接去问她,我今日请到了一位长辈,来开这个口。”
苏理廷循着顾宣的目光看去,一名白发老太太正从前方轿舆上下来。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见礼:“老太妃,怎么把您给惊动了?”
顾老太妃难得出宫,喜得合不拢嘴,露出快要掉光了的牙齿,含糊不清地说道:“理廷啊,你小时候跟着你哥进宫,调皮捣蛋,摔断两根牙齿,现在牙齿可长齐了?”苏理廷尴尬笑道:“惭愧,让老太妃挂念了。”
顾老太妃乐呵呵地道:“没想到我都快入土的人了,还能看到苏顾两家成为姻亲。走,去看看你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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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上了青霞山,快到沈红棠墓前,顾宣道:“我得避嫌,姑奶奶,您和苏相进去吧。”
其华正与乌豆嬉闹,见苏理廷神态恭敬地引着一名贵妇装扮的白发老太太进来,便站了起来。苏理廷道:“这是宫中的顾老太妃,纪阳侯的姑奶奶。”
其华听得是顾家的人,心儿如同小鹿乱撞。她不知该怎么行礼,索性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叫道:“老太妃。”
顾老太妃拉了她的手细看,转头向苏理廷道:“理廷,这么水灵的闺女,你怎么生出来的?”苏理廷不好答话,只得干笑。
顾老太妃有着与所有养尊处优的老人家一样的爱好,从苏家与顾家的渊源扯了开去,再讲到京都才子佳人的轶事,甚至连这青霞山某座亭子的来历都讲到了,絮絮叨叨讲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直到她自己口干了,才恍然问道:“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苏理廷哭笑不得,顾老太妃却又想起来了,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道:“你叫其华是吧?这是我家小子写给你的信,他已经正式向你爹提亲。今天我和你爹来,就想讨你一句话:愿不愿意嫁给他?”
其华接过信展开看了,半晌没有说话。顾老太妃急道:“我说小姑娘你别急着害羞,倒是给句话啊。”其华再大方,又如何说得出口,只轻轻点了点头。
顾老太妃合掌笑道:“我老人家又积了一回功德。”又道,“苏相,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来人,带苏姑娘出去。”便有宫女进来将其华引了出去。
其华站在枣树下,恍恍惚惚,仍不敢相信这样便许了终身,可他的信就在手中,似乎还带着墨汁的清香,信中言辞切切,仿佛他就在眼前。
不远处有人轻咳,其华抬起头,只见上次在顾府见到的那名紫袍青年正站在沈红棠的墓前,风吹起他衣衫的下摆,越发显得身形颀长。见其华看过来,他向她微微欠身,举止翩翩,无可挑剔。
其华心中正是羞喜交缠,只觉他这一眼仿佛将自己五脏六腑都看透了,不禁脸上一红,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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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中,顾老太妃向苏理廷说道:“我看你家闺女似乎有些不懂礼数。”
苏理廷道:“确是如此,晚辈没管过她,她娘又……唉,都是晚辈的错。”
“我倒喜欢她这份纯朴,可她是将来的纪阳侯夫人,不但要接受朝廷正式的封禄,还要出席宫中各种宴席,若不识礼数,会让人笑话。”
“老太妃放心,晚辈这就将她带回去,好生教导。”
顾老太妃笑道:“倒不劳苏相了,苏相现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