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宣成亲,最忙碌的当属顾云臻。朝中给顾宣批了一个月的假,皇帝又命他将军务暂交予顾云臻打理。顾云臻除了要随顾夫人和管家筹备婚礼,还得每日去宫中应卯,忙得不可开交。
成亲这日,他负责接待前来贺礼的王公大臣,一口水都顾不上喝,拜天地时,正想要挤去正堂观礼,偏偏席上两家有夙怨的公子哥打了起来,撞倒茶棚,险些起火,顾七拉着他去劝架,等回到正堂时,吉礼已成,新娘子早已被送往喜房。
是夜顾府花团锦簇,明烛高烧,宾客如云。顾云臻陪着众宾客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他惦记着要拜见婶娘,虽然宿醉后头疼不已,仍爬起来洗了把脸,兴冲冲地来到瑞雪堂。
顾夫人是长嫂,正在等苏家娘子过来相见,却见顾宣身边的丫环初夏进来禀道:“夫人,六夫人昨夜不小心着了凉,起不来床。侯爷正守着她,命奴婢禀告夫人,说别院离这里远,又要坐船又要换马车,怕六夫人经不起折腾,今日便不过来了。等六夫人身子好一点,再来和夫人相见。”
顾夫人忙问:“怎么病了?严不严重?”
初夏笑道:“依奴婢看,倒不是很严重,只不过侯爷心疼六夫人罢了。侯爷昨晚一宿未睡,奴婢方才看着,他眼睛下面都是青的。”
婆子们便都笑了起来,顾夫人也笑骂道:“都是你家侯爷把你惯得这般没规矩。”
顾夫人的陪房吴氏凑趣问道:“说起来,昨日侯爷严令不许闹洞房,大伙都没见到新娘子的模样,不知道这位六夫人究竟生得如何。”初夏抿嘴一笑:“一个字,美。”吴氏拊掌笑道:“难怪侯爷这般心疼她。”
顾云臻听得既尴尬又好奇,这位苏家娘子究竟生得何等出色,小叔叔说娶她只是权宜之计,可一想到小叔叔曾经历过丧妻之痛,若是能重觅有情人,倒也未尝不是件美事。转瞬他又想到其华,小叔叔说曾去杏林找她,却只见几株杏树上刻了同一句话,说她去了正定的舅舅家。自己伤好后去了杏林,树上刻痕依然,却不见伊人娇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顾夫人见他若怔若喜,便问道:“云臻,你不是还要处理军中事务吗?圣上早有旨,让你御前行走,你也该学着如何理事,为你小叔叔分担分担。他新婚燕尔,就让他休息一下。”顾云臻忙道:“孩儿这就去。”
朝中却无甚事,顾云臻相思难以排遣,每日上朝后便打马去青霞山,期盼能见到其华归来。可杏林绿荫匝地,树上刻痕渐陈,他日日等到夕阳落山,仍不见她的一片衣影。他也曾去附近农家打听,可寻遍青霞山只有一户人家姓沈,却没有叫做“其华”的闺女,问得多了,还被人当作浪荡子弟赶了出去。
顾云臻心事重重,晚上也睡得不踏实,有一夜在梦中依稀身处青霞山顶,听到其华吹响胡笳向老鹰示警。可当他大汗淋漓地醒过来,四周只得沉沉的黑暗与寂静。
他疑惑渐重,有心求顾宣派人查探一下。可顾宣自成亲后日夜不离新夫人,二人在水榭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顾云臻每次走到别院门口,都被顾七挡了回来。
这日散值后,顾云臻正要打马回府,却见兵部左侍郎窦彦追了上来,笑唤道:“小侯爷且留步。”
窦彦是三朝老臣,十分的和蔼慈祥,见着他们这些小辈总是笑眯眯的,顾云臻有军务不娴熟的地方,他也不摆架子,悉心指导。顾云臻对他甚是尊敬,忙翻身下马。
“小侯爷,有件事情是上月便和顾侯商量好了的,只等盖上印章便可。可当时顾侯没带印章,又忙着成亲的事,便搁下了。如今他新婚燕尔,不便打扰,小侯爷既然代他处理军务,定是将印章交给了你,便请将这份条陈盖章发出去吧。”
顾云臻拿起细看,原是兵部会同顾宣议定的条陈,嘉和公主下个月出嫁后,估计西线与凉国不会再起战事,兵部见西路军军纪有些松驰,想将各营将领互相挪个地,以免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滋生懒惰腐败。顾云臻见只是西路军中内部调动,且下面署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正是顾宣手迹,忙从袖中掏出印章。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叫唤声:“云臻!”
顾云臻扭头一看,原是武安侯世子李惟成领着一群贵胄公子嘻嘻哈哈地从宫中出来。武安侯乃西南军的主帅,世代镇守夔州,剿灭残蕃并制衡云南王。这位世子爷却是在京都长大的,只因他生下来后,外祖便中了风,武安侯夫人是独女,放心不下老父,便索性带着世子长居京都,侍奉汤药。她忙于尽孝,未免疏忽了对儿子的管教,李惟成长大后,赫然成了京都头号不务正业、风流放诞之人,镇日里带着一帮纨绔子弟斗鸡走狗、眠花宿柳。
顾云臻素来看不惯这群人仗着祖宗余荫浪荡形骸、纵情声色,但偏偏他们都与顾宣交好,算起来都是他的长辈,只得转身见礼。
李惟成揽住他的肩膀,贼兮兮地笑道:“云臻,听说你小叔叔自洞房以来,半个月没有出门。若真有此事,你可得劝一劝他,身子骨要紧,色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