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家回来后,清苓每日仍忙着练字。孟氏和老夫人见她与以往大不相同,如今抄书都能一刻不停的抄上一个时辰,觉得颇为离奇,不过倒也不是件坏事,便由她去了。
清苓琢磨不清陈卓珺说的“随你”是何意思,摹写了许多张字,挑了一张写得最好的,叫人送去陈府。
送过去了一日没有回应,两日过后仍没见回信,清苓失望地打算作罢,到了第三日,小厮却送来了陈卓珺的批复。
清苓翻开一看,还是她写的那张,照旧是用朱笔圈改,笔顺不对和稍显潦草的字都画了一个圈,在旁边空白处他工整写上自己的字迹。笔划不对的字,则像儿时夫子教认字似的,一笔一划从少到多,直至完整的字写成。
清苓又翻开下面那张纸,上面是陈卓珺的字迹:吾粗略一读,未查出错字,字体愈加整洁,算是有所长进。有几处笔顺有误,吾已圈出,日后还需勤加练习。
清苓啧声,字里行间,倒真真种夫子的语气。
清苓览了几遍,才好生将信纸收起来,放进书柜最底层。转头对照着朱迹,一一将那几个字修改了。
自此过后,清苓每过几日便往陈府寄次书信,或早或晚的,陈卓珺得了空闲,都会给她批改了。
然清苓抄给陈卓珺的都是些正道的书,自己平日练习时,则挑的是奇闻异志去抄,边看边写,倒也颇为有趣。
这几日清苓抄写的是原先那本汴京十大美男,这本书她从头看到尾,美男是赏够了,但却有一处疑问,便是没从里面找到陈卓珺的名字。
清苓翻尽了书上的画像,十大美男自是俊逸非凡,有几个她也曾见过,但与陈卓珺相比,单就容貌,都还差上些。既然是汴京美男榜,那依陈首辅的容貌,如何不能入列?
清苓有些不平,偶然翻到最后一页,见上面一行小字,不细看还难以发觉。如是写道:阁下如有异议,可来此处评判校对。
下一行附上了此地的方位。
清苓一日闲来无事时,揣着书出府真去找了。到了书中写的地方发现,难怪这个地方没在书中明确标注,原来是京都最大的青楼——万花楼。
清苓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倒觉得稀奇,既然来都来了,自然要进去找一趟写书人。
时下正晌午,万花楼人也寥寥,人们都在歇晌。故清苓一个女子走进去很是显眼,被门口的伙计拦住:“小娘子慢着,我们这里不是酒楼,恕不招待女客。”
他往上指了指,意思叫清苓抬头看牌匾,清苓则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本书给他看:“我找红尘客。”
伙计接过来看了几眼,又从头到脚怪异地打量清苓一遍,问:“您找红尘客做什么?”
清苓一本正经道:“我看完此书,认为有一个必能登此榜,故找撰写此书的红尘客来校对。”
红尘客就是杜撰此书的人,伙计张大了嘴惊叹:“还真有人找来啊。”
“什么?”
“没什么。”伙计摇头,转身为清苓引路:“那请随我来吧。”
清苓刚进到楼里,便闻见扑鼻的脂粉香味。地毯柔软,绮丽丝缎缠绕着廊柱,恁的叫人眼花缭乱。
伙计把清苓带到二楼,轻叩响房门:“徐妈妈,您先前撰的话本子,有阅者来找。”
里面静了静,才传出来女声道:“且等着。”
屋外听见里面一阵窸窣动静,过了会儿,有人从里面推开门。
这位徐妈妈是万花楼的老鸨,但看着也不过三十有余,一身绯红绣海棠纱裙,面容妩媚动人,对清苓巧笑嫣然:“便是这位小娘子找我?看过奴家撰的那本汴京美男榜,可见娘子是有眼光的,值得奴家一见。”
徐妈妈侧身:“小娘子进来坐。”
清苓也不扭捏,跟在她后面进了屋子。
屋里迎面是张桌案,左右各一屏风,角落里是张榻,屋内摆设干净雅致,竟和楼里的花哨大不相同。清苓几日净接触笔墨,一踏进来便闻出淡淡的墨香。
徐妈妈招呼清苓坐下,桌上有沏好的茶水,摆着两幅茶具,其中一盏茶未饮完,还冒着袅袅热气。
徐妈妈默不作声收起来,又放上来一套茶具,替清苓斟满了,笑着送过去:“奴家闲时没什么别的兴致,就是爱收揽天下美男图像,要说这看得多了,自然无师自通,研究出男子好相貌的门道,故著此书搏诸位娘子一笑。小娘子还是第一个登门造访的,不料如今遇到兴趣相投的人,奴家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的。”
徐妈妈眼珠落在清苓身上转了转,见她穿戴不凡,转而道:“我们这做的是皮肉生意,承蒙小娘子不嫌弃,还不知娘子怎么称呼?”
清苓本来没觉得如何,被她这么大喇喇一瞅,倒有些臊的慌:“我姓清。”
徐妈妈朗笑:“清小娘子。”
“不知清小娘子找到我,是有什么事啊,可是好奇书中的哪位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