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中就显得尤为高高在上了。
每次遇见这类人我总会忍不住反思——我应当没有这样瞧不起人的表现吧?在旁观者看来真的很糟糕。
应星大概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的神色有些许低落,也有些倔强的不服气,却不见气愤或错愕。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毕竟我不会久留朱明,而且对言辞交锋很是苦手,恐怕没法圆滑地解决问题。要是反而影响应星在工造司求学就得不偿失了……唉,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我决定现在过去了。
那位仙舟工匠看见我,没有再说什么,微微颔首后肃着脸离开。
啊……?这让我有种做好同归于尽的心理准备却得知敌军已撤退,只能原地坐下生火做饭的落空感。
而应星或许没料到会被我撞见这种场面,颇有些局促地抬起脸同我打招呼:“……阿婵姑娘。”
那小小的笑容仿佛有些勉强,我忍不住蹲下来和他对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该怎么宽慰受打击的小孩子啊?很急,在线等。
“我没事。”倒是应星察觉到我的安慰之意,神色略略明朗,“司部里的仙人师傅们总是这样说,我已决定不听他们的话了。”
啊,是这样吗?他真能这么想的开就是最好了……
应星说:“白珩姐姐说,人能做出什么成就和活得长短没关系。怀炎师傅也从来都不说这样的话,我问什么都很愿意教我。我的确常觉时间不够用,好像一晃眼就过去了……所以才想着有空闲就多学点,只要我比旁人学得更快,总能在余生将工造司的匠艺都学到的。唔……阿婵姑娘,你会不会认为我在说大话?”
我摇摇头。
其实有好一会儿,我都为他诉说梦想时眼里迸发的光彩所着迷。那种强烈的渴望与执拗使我知道,他此刻的话绝非只是说说而已。而他又是那么有天赋的孩子。
这种时候不说点什么,好像都不符合气氛了。直白的夸奖对我而言太难为情,但作为得到故事主角亲自授权的剧作家,我可以说:“……主角就应该这样。”
哎呀……他又脸红了。
这孩子真的好容易害羞。虽然在这点上我可能没资格说别人。
应星眼睛亮亮地对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应该带我去食堂了。
路上他走在前面,我看着那还不算茁壮,但正努力拔高的小树般的身影,却莫名地有点走神,像浮云在湖面掠过遥远的阴影。
我想起几十年还是更久以前,我曾在罗浮的本地论坛看过的帖子。贴主长篇大论地分析为何有那么多人渴求长生,他打了个比方说:你是否曾为快乐的时光即将走到尽头而希望时间停驻?是否常常为时间不够用而感到无尽的焦虑?如果是,那你就无法逃脱长生的诱惑。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他在后面笔锋一转说如何抵御对长生的诱惑?唯有获取心灵的宁静。只有意识的永恒才是真正的永恒,灵魂的超脱才是真正的超脱云云,还给自己创建的什么什么静思会打广告……我以为他是像星槎海卖假药给化外民的那些骗子,蹭长生热度卖心理咨询课的,或者就是半吊子的虚无命途行者,呃,也或许是欢愉?就把他举报了。
谁知道这家伙被地衡司盯上调查之后,很快就确定他有贪取长生的不法行为,找云骑军来把人带走了……
这种知法犯法还要在网上发表心路历程的迷惑行为暂且不论,我确实因为这个帖子试着想了想——
无尽的寿命,不老的身躯,是我打出生起就有的东西,因此我不必去刻意追求它。但我愿意放弃吗?即使有魔阴身这样可怖的未来,我就愿意放弃漫长的寿命选择短生种那样的自然老死吗?说句不那么正确的话,我想……我大概是不愿意的。
就像你问能活几十年的短生种愿不愿意缩短寿命至二十几天,即使他能成为创世织网者丝丝喀尔那样建立起元域空间、得到遍智天君注视的绝世天才,也得好好考虑考虑吧?
这个答案令我哑然许久。仙舟联盟成立的誓约就是“复归凡身,清除寰宇不死劫”啊……但是我又想想,联盟和丰饶民的战争持续了那么久也还处于无止无休的拉锯战,我未必能活到誓愿完成的时候,那没事了。
那么,应星呢?
这蓬勃生长的树种,再过几十年还会顽强地扎根原地吗?还是会像部分长居仙舟的求学者那样,由此开始追索丰饶的垂迹?
也许是我想的太远了,但我真切希望不要是后者。他现在的眼神多美丽啊……像是等待时间雕琢的石炭,正向着璀璨坚固的金刚石转变。如果最终功亏一篑,那多么可惜。
我期望他能永远熠熠闪耀。因为说到底,我还是喜欢圆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