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邕在他提及多少人性命时便已霍然起身,我只是静静听他说完,天下之事唯有眼见亲历才能懂得,譬如这位阮谷主,□□深谷,也不过为天下安宁罢了。
我朝他正色,道:“谷主乃当世英豪,久幽不敢妄尊前辈,您想要留着鬼灯笼,是为了寻出它的解药,此乃大义,我也绝不敢妄言。可是除了贵谷之外,世间真的没有必要再留着它了,谷主或许觉得我年轻识浅口出狂言,可身在江湖,年少气盛也总不过短短几十年,于我而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不负此生,也不负家师教诲。”
阮天雄微微敛色,沉吟片刻才说:“姑娘所言不差。”他又叹息一声,“自古英雄出少年,这样的事也只有绿姑娘这般江湖年轻一辈才肯去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毅,也为天下大义。”
我淡淡一笑,轻声道:“还请谷主相助。”
“姑娘过誉了,”他叹息般一笑,“老夫多年□□,谷中确有鬼灯笼。”我眼前一亮,只听他接着说:“二位若想一睹,我也不会藏掖,只是赠我此物的人已离世多年,他不会是凶手,我也不会透露他的姓名。”
这早已在我意料当中,我立即朝阮天雄拱手:“久幽不敢强人所难。”
朱邕低低一笑。
阮天雄表示可以带我们去□□之处,还叫上了他一双儿女。
于是我与朱邕便有幸站在了帝子谷大名鼎鼎的百毒密室门前,门前守卫为我们打开大门,阮天雄便率先进入。里间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镶嵌有淡紫水晶,虽然明亮但寒气森森,阮铁子带领我与朱邕在后,阮鸾子也随行在我们身边,冷意侵骨,她不禁有些发抖,阮铁子低声解释:“密室贮有寒冰,谷藏多年,不得不如此。”
朱邕点头:“明白。”
阮鸾子抱着胳膊喃喃道:“爹爹从不带外人进来,今日居然亲自为你们撤去机关,太奇怪了。”
阮天雄将我们四人远远丢在身后,而我们一路行来毫无阻碍,原来其中机关早被他撤去。
朱邕一笑:“阮姑娘多虑了。若不撤去机关,怕是我们要进一步也如登天。”
阮鸾子垂眸,似有羞意:“你过谦了。”
我未发言,却见阮铁子正注视着我,便朝他微笑:“的确,若无带领我也不敢进来。”
他似是不自然,只默默说:“不过□□地窖,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阮鸾子凑过去朝他皱脸:“哼,如果在爹爹面前,你也敢这么说么?”
朱邕低笑。
如此三人在身边,我觉得我像是来游玩的。
我们终于走过了水晶长廊到了一处像是药房的堂内,只是大了何止数倍,放眼望去,壮观异常。
朱邕眼露惊奇,我尚且镇静毕竟已去过覆峡山庄。
“这里便是谷藏之处,纷杂拥挤,二位千万不要随意触碰。”阮天雄淡淡说道。
我与朱邕都点头,他便径直走至一处偏僻药架旁,自其中一格内取出一只铁盒。“这便是鬼灯笼了,”他将铁盒打开,里面是白绢包裹的一只小小的玉瓶,“区区一瓶,据我那友人所言足可要千人性命。”
我眯起双目盯着这个玉瓶,半晌才言:“多谢谷主。”
阮天雄微点了点头,将手中铁盒重新收起。
“敢问谷主,贵友相赠是什么时候的事?”
阮天雄道:“大约十二年前,万安十七年冬天。”
“万安?”
阮天雄淡淡看了我一眼:“渠史万安十七年冬天,我那位朋友将此物交于我,他嘱咐我千万守好,一有不慎,不知有多少人会无辜丧命。”
我心中一动,抱起拳头:“多谢谷主告知,久幽感激不尽。”
我们向阮天雄告辞时他只是淡淡说‘请便’,阮鸾子十分不情愿却又不好开口挽留。
我暗暗为她惋惜,看上朱邕并非好事,我早些将朱邕带走也是为她好。
阮铁子送我们出谷时说他日再尽地主之谊,朱邕竟也说将来一定请他们兄妹去雨花凄谷为客,眼见他们兄妹神情各异,我只是淡笑不语。
而我们终于从帝子谷离开,去往金陵城中。
金陵城,初冬。
我虽见识过长安的古朴巍峨,洛阳的繁花似锦,也领略过开封的热闹喧嚣,但从未来过金陵。人说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如今六朝遗梦春犹在。只可惜这一切就如庐山的枫叶,只可容我匆匆一观而不可肆意忘返。
熙熙攘攘的街上,摊贩遍地,酒楼商铺数不胜数,虽然已经初冬,但在人群当中热热闹闹地走了一回,我竟觉得生出微微汗意。
朱邕仿佛刚从监牢被放出来似的在街上肆意流连像是要买街,我跟在后面一会儿便毫无耐心,转身走了。
很快他追了上来:“久幽!”
“早些告知虹樱你的事,别让她们担心。”我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