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红将手掌摊开,细细的金簪不大不小,尾部绽出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蕊心处掐丝点翠,更觉活灵活现。
“这是娘子接手梅花令那年为我们姊妹打下的发簪。”霜红看向姬瑶,语气沉重,“没想到点翠竟会背叛娘子。”
姬瑶垂眸接过发簪,拇指抚在凹凸不平的梅花杆部,默不作声。
“那日点翠提议去大昭寺为皇后娘娘祈福,婢子本就觉得不妥。”霜红细细打量着姬瑶,小心翼翼道,“如此看来,只怕此事早有人在背后筹谋,所谓的劫匪也并非是偶然遇见。”
看见霜红眼中参杂的忧色,知她这是为自己担忧,姬瑶心中一暖,问:“依你之见,觉得是何人布局?”
“婢子听说,公子辰最近和右相大人家中一位女娘走得很近。”霜红支支吾吾道,“想来是有人觊觎公子妇的位置,想要陷害娘子。”
姬瑶拨弄着手中的发簪,略加思忖,又问:“有没有可能,是我让点翠去传的流言?”
脑中突然迸发出这样的想法时,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不论霜红听见这话时的表情了,简直将呆若木鸡生动形象地演绎出来。
姬瑶将发簪置在榻上的矮几,整个人斜靠在长榻,用手肘支起半个脑袋,出神道:“我至今仍能记起点翠为我挡刀的画面,若是一个背主之人,何必以命换命?她知道五里亭外的埋伏,总有稳妥的法子让我交代在那里。”
“或许他们并不想要娘子性命?”
姬瑶摇头:“那就更说不通了,不欲取人性命的恶徒,最终却一刀毙命。”
“况且,府中仆从众多,我居然只带一个侍女?”姬瑶看着霜红,指出疑点,“负责我起居的人分明是你,就算带也该是你,为何是负责书房洒扫的点翠?”
“那是因为点翠不仅负责整理书房,自娘子接手梅花令以来,大小庶务也会经她手。”
姬瑶看着霜红,目含揶揄:“这话你自己可信?”
霜红的确是不信,把所有过错归咎给一个死人,活着的人才能心安理得。
“我是去祈福,又不是处理账务,起居应带着你,抄经应让冬青随侍。”姬瑶坐直,微微展颜,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滑落,掩盖住眼底的神色,沉默许久,她忽然开口,“霜红,你为何会觉得我喜欢公子辰?”
说到这个话题,霜红果然话多了不少。
“公子喜欢有才学的女子,娘子遍请名师,每日练习琴棋书画;公子需要收买人心,娘子每年冬日都借他的名声搭篷施粥;听闻公子钦慕黎老前辈的文采,娘子抬了一大箱金银珠宝去换取老前辈的手稿。”
霜红眉眼含笑,继续道:“但凡娘子得了什么好物件,一定想到公子辰。前些年江家表兄托人带回来一匹北凉产的棕色骏马,身无杂色,踏步如飞,娘子眼睛都没眨就送去了公子的府宅。每年春节,江州郡送来的罗云纱,娘子如数进献给了皇后娘娘。还有啊……”
姬瑶愣了下,赶忙唤住霜红:“你确定这是因为心仪公子辰?”
霜红眼中,喜欢一个人就要送他最好的,可姬瑶听起来却变了味道。或许是作为后来者,听惯了后世对承顺帝的评价,也或许是知晓了许多人的结局,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问:“公子辰对此反馈如何?”
霜红眼中的光瞬间黯然不少,小声答道:“效果甚微。”
她猜想也是。
承顺十七年,公子辰下属贪墨被揭发,每年施粥搭棚的公子辰成了个笑话。
黎老前辈文采卓然,但读书人骨子里多半都带着清贵,以钱财求书稿只怕被人诟病。
再说那什么棕色骏马,更是戳中了承顺帝的心事,在辰景之争前,本有一位公子更适合做未来储君,便是嗣子丹。身为先皇后与承顺帝唯一的儿子,自小被寄予厚望,有人赞他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不世良才,可惜狩猎时不幸坠马伤及右腿,失去皇储资格。后世唏嘘‘若非公子丹不良于行,姜国未必毁于一旦’,可见对其评价之高。那棕色骏马即便是送到了公子辰府邸,他也不敢大张旗鼓纵马在承顺帝面前晃悠。
更别提数月方能织就一匹的罗云纱,自政改以来,皇帝有意打压商贾,后宫节俭之风盛行,即便皇后宫中堆了再多罗云纱,也只能看着,不能上身。
洛清河做的这些事,除去彰显“财大气粗”四个字,竟没一件合人心意。如此看来,皇后有意更换公子妇,并非没有原因。
只是从前的洛清河真的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吗?
姬瑶又想起来斋心堂密室里的一墙名录,一个能悄无声息收集朝中官员消息的人,如何称不上心思缜密?或许所有人都想错了,从一开始,洛清河就不想当这个公子妇,可是先皇赐婚、皇后亲求,无权无势的洛家如何能推拒呢?五里亭被劫一事,固然是有人背后操纵,未必没有洛清河的故意为之。
想清楚这些,姬瑶心下释然,叮嘱道:“无论真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