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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瑶同师父途径此地时,曾问:“这穷乡僻壤的代郡,何来勇气生起异心?”
师父笑曰:“手握铁矿,可造兵甲;手握煤矿,可冶兵器;手握铜矿,可铸钱币。”
这样一个物产富饶的地方,公主雅杀了陈世子,陈家家主又不顾冒犯圣威也要截杀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想,在无限放大。
“此刻朝中已经争论不休,大致分成了两派。”
冬青一边研磨,一边同姬瑶闲话。
“有人搬出凉国律例,说什么‘夫为畜生,应当杀之’,总归这事是陈家对不住公主雅,况且公主是君,陈氏为臣,君臣有别。”
姬瑶被冬青给逗笑了,纠正道:“那是‘夫为寄豭,杀之无罪’。”
“啊对,就是这么说的。”冬青挠头,“还有人说夫为妻纲,即便陈世子有错,公主雅也不能杀夫,建议公主雅罪己,同陈家握手言和。”
姬瑶暗暗摇头,心想,若真同她猜想的一般,只怕陈家主截杀公主雅并不只是为子偿命,而陈世子能不顾公主雅身份尊贵行荒唐之事,也早起了不臣之心。
冬青皱着一张小脸看向桌角的请帖,苦巴巴道:“公孙三娘的赏梅宴,娘子去还是不去?”
公孙仪位列三公,公孙府设宴必然是极为热闹的,不仅会有许多朝中重臣的家眷,就连几位公子也会赏脸,更重要的是,此次受邀之人,还有公主雅。
按理说,这样隆重的宴席,洛清河身为执掌梅花令的江氏之女,本该前往攀交。可知晓了公子辰与公孙芷的关系,此去未免尴尬,加上承顺帝目前并未对公主雅与陈家的事情表态,很多人处于观望态度。
冬青此问,本已做好了回绝的准备,哪知姬瑶回了声“去”,大为不解:“娘子真的要去?”
姬瑶不觉有些好笑:“不是你问我去不去的吗?”
冬青犹豫了下,最终捡起木牍出去。
整个上午,姬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作画。
纷纷扰扰,好似都与她无关。
总算有些明白洛氏先祖避世的想法,不用体会人心叵测,不用担心是否因行差踏错而坠入深渊,只寄情山水,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是,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阳光透过糊纸,如纱般覆在桌案上,三足金乌盘桓在云端,绕过层层祥云振翅。
姬瑶坐于案前,整个人沐浴在洒金的光辉中。
“此等是非,你不该去!”
往日恨不得与夫人连体的洛百川,此刻神色肃穆地立于门前,宽大的衣袍下,紧紧握着一柄木牍。姬瑶的视线从他后面略过,果然看到了低着头不知所措的冬青。
“你不必看她,”洛百川压低声音,“若非你文伯拦下她,此刻府中早已卷入纷争。”
“可这纷争我们已经避不开了。”姬瑶喃喃道,“这道请柬即是试探。”
这几日,姬瑶静下心来询问了许多洛家的往事,越是了解,便越是心惊。她从前以为公子辰与洛家不过是互惠互利,若真细究,手握巨财却苦于无力自保的洛家,失了与皇族联姻的这层纽带,结局会如何?
“阿父,北山上女儿被劫并非意外,事后递状纸上府尹台,惹得满玉京流言四起,也非偶然。”
姬瑶一点点理清其间的关系,不论曾经是被动也好,故意为之也罢,公子辰不欲娶,洛清河不欲嫁的定局已然形成。
她抬头对上洛百川的视线,道:“往事已矣,无从改变,但于公主雅一事,尚有选择的余地。”
沉默声中,洛百川长叹一口气,道:“陈氏四世三公,一门出过两任皇后,乃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现任家主是御史大夫亲兄,故去的主母乃陛下王妹。当年为了安抚陈氏,陛下将公主雅嫁去代郡,如今旨意悬而未发,只召陈氏家主入京,这桩糊涂事,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会如何。”
“可若是陈氏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