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需要惊动陛下及两府大臣?
王洵乐不明所以,偷偷看向齐王赵祺瞻。
而赵祺瞻也望着她,对她轻轻含笑点头。
外人看来只道齐王谦和有礼,待人如沐春风,但王洵乐知晓赵祺瞻的意思是让她安心。
王洵乐忽然明白了,定是绣缨和红蕖两个丫头定又跑到齐王府求救了。
她本不想麻烦赵祺瞻的。
半年前,秋闱,她女扮男装参加洪州发解试,并一举夺得解元,消息传到了京里,赵祺瞻便连发三道密函劝她不要轻举妄动。
但十月份之时,她还是随了洪州遣送贡品的朝正队伍一同入京,到礼部录名报道,之后僦舍于保康门外百听楼。
她参加省试的心意已决,赵祺瞻私下见过她一次,好言好语相劝,她皆不听。
赵祺瞻心寒道:“当初你二哥若良求救本王,本王使了百般计谋才把你保全下来,你父兄只希望你隐姓埋名,平安顺遂,你就这般辜负所有人的好意?”
她跪在地上:“若不承父志,洗刷冤屈,洵乐心有不甘,父亲也死不瞑目!”
“承父志?呵,你怎么这般冥顽不灵?庆隆年间一半的执政大臣都做不到,你父亲,逸群之才,尚且头破血流;你大哥和二哥,头角峥嵘,依然步履阑珊;多少前人命丧于此,甚至身败名裂。你到底哪来的自信,非要往死胡同里钻?”
“不是哪来的自信,洵乐和师父,以及舅舅已是筹谋多年,不敢说万无一失,但也……”
赵祺瞻猛然拍了茶几,震得茶水飞溅。
王洵乐抬头,呆呆地看着他。
“筹谋多年?”他凌然冷笑,“你自小在云隐山长大,连东华软红香土⑵都未曾踏足几步,拿什么对抗朝廷风云诡谲?即便你自小有几分聪明,只学了几年经义便考了解元,那又如何?”
她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他,有如此大的举动。
而赵祺瞻脸色似乎露出了倦意,他起身走向窗边,负手而立。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女子,秀外慧中,安于内室即可!原先,你回到幽州王氏宗族,听说你二伯母已给你安排了婚事,本可以平安顺遂度过余生,你却非要瞎折腾,跑回大颍!”
王洵乐长睫微颤,面容愈发低垂,身子已是僵硬。
“原来大王……对于我……只如等闲女子一般,但求秀外慧中,安于内室即可……”
“但,你却不是个安分守己的!”齐王冷哂。
王洵乐眼帘无序地抖动,凄然苦笑,十指微微拢紧。
光影从窗台落下,拉出两道清浅的斜影,她就跪在他身后,影子若即若离,明明挨得那样近,却无法交合。
“事已至此,本王多说也无益。你是若良的妹妹,本王既然答应了若良,便对你保全到底。朝中波澜起伏,你若有需要,可以来找本王,但是,本王也不希望你无端生是非!”
他解下腰间禁步上的玉珩,转身递给她。
她看了一眼那枚玉珩,那只手宽大修长,骨节分明,捧着玉珩宛若执掌江山,绫罗绸缎裹身,琥珀小冠高束,身长伟岸,乘高俯视仿佛对她的怜悯。
强烈的自尊袭上心头,她胸腔一窒,低声解释:“大王,其实我……”
他未答,侧身下腰把玉珩置于她眼前,转身离去。
王洵乐望着他的背影,后半句终是没有说完。
其实她想说的是“我不想麻烦你,不敢连累您。”
眼里的光暗下去。
往后半年,她没找过他,他也没再主动与她约谈。
两人身处汴京,却仿佛不认识。
没想到这一次又麻烦了他。她本想尽快还清人情,不想再欠他了的!
垂拱殿为皇宫内衙,位于紫宸殿之西侧,是内阁大臣常起居朝参的地方。
每日一朝,宰执、学士、侍从等五品以上文职事官,及亲王、节度使都要参见皇帝。
如今几十位或紫袍或绯袍的大臣叙班严待,争吵声异常响烈。
“御史台一再劝阻,吴凤章此人有贪墨之嫌,不可重用,如今捅出这么大篓子,果证其言!当初礼部遴选主司,无视言官劝阻,推举此人,甚至还有文相公担保,请问尔等是何居心?难道因为他是文相公的门生,又难道,只是因为,今年文相公东阁文思隽也应举?”
御史官说话就是不留情面。
激得紫衣官袍的文引博怒极反笑,手持笏板转身。
刚想怼回去,却见礼部郎中、权知贡举郑楹已经抢先发言,便忍下不表。
“说到门生,当初允许锁院之后,主司仍可与亲眷家仆传递平安历,乃参知政事柳相公上疏推举的手法。如今这舞弊案多从平安历⑶泄题事发,这些年柳相公亲眷门生登科及第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怎么不见言官纠举谏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