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军虽未整顿齐全,但如今军中将士已然不少,凉州今年,还是按惯例出军晌吗?”李英在赵杭交接完凉州城内事务时,突然问道。
赵杭微微挑眉。
李英作为凉州州府,只负责凉州城内诸事,并不能将手伸到军中。但按凉州的惯例,凉州军的军晌一部分需要凉州自行缴纳。李英问这句,倒也不算越权。
她笑了笑,“今年凉州军中人数不比从前,出一半即可。”
她将元戎劫走凉州军晌一事瞒得死死,自行补上了那批军晌,为的就是让朝中的幕后之人坐不住。
这不,果然有人动了。
李英若有所思道:“也是,凉州如今元气大伤,若是还需缴从前那般数量的税,百姓怕是过不好这个年了。”
赵杭勾唇笑道:“李大人体恤百姓,如此,我也能安心去鄯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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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杭离开后,张元先从隔间中走出来,面色阴沉:“赵杭先是弄死了那个元戎人,又将凉州军围得跟铁桶一般,我查了几次毫无破绽,再这样下去,哪还有你我立足之地?”
李英眼底闪过不耐,继而又笑道:“苏言抱病,你便是监军使中的一把手,赵杭能跟你硬着来,是仗着她节度使的身份和赵家在边疆多年的根基。但她明日便要去鄯州了,凉州军中能主事的只剩个颜墨申,你还怕玩不过一个粗人?”
张元先勾了勾唇:“你真信赵杭是去鄯州处理劳什子军务?”
李英挑挑眉:“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左右她要离开凉州,那便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张元先对上李英的眼神,两人眼底都是毫不遮掩的算计,他轻笑一声:“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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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明日出城,但深夜,赵杭便与萧鸣珏躲过凉州的巡查士兵,悄悄离开凉州。
雪风和一匹黑马拴在城外的林子中。
萧鸣珏问道:“不去与顾嫣道个别吗?”
赵杭已上前解了绳子,将黑马的马栓递给萧鸣珏,淡淡道:“不必了,人多眼杂的。”
萧鸣珏一挑眉,发觉赵杭似心情不好。
但若他主动开口,怕也只能得到赵杭面无表情的关你何事四字。
他最终决定不自讨没趣,翻身上马,往西南方向去了。
凉州往西南处便出了大魏边疆,是无人管辖之地——密林,望不见边际,终年繁密,荒无人烟。听闻不少人进去都是有去无回。
正值深夜,今夜无月,几乎没什么亮光,周遭静得可怕。赵杭骑着雪风与萧鸣珏并肩,万籁俱寂之下,她连萧鸣珏轻微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进了密林。
林中的树枝桠交缠,低低地垂落在他们头顶。前方说是路,也只是一条穿梭在树缝间的小径,窄得很。
萧鸣珏翻身下马:“再往前,便不可骑马了。”
赵杭沉默几瞬,道:“雪风和黑旗都识得去鄯州的路,让它们回鄯州吧。”
萧鸣珏有些不赞同:“若是被人瞧见,很容易便能发现你不在鄯州。”
赵杭拍拍雪风的头低声道:“带着黑旗去找薛修元。”说着,她蹲下将一块玉牌系在雪风身上。
雪风长嘶一声,用鼻子对着赵杭喷了口气,转身离开。黑旗跟在它身后。两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赵杭拍拍手道:“薛修元会知道如何处理的。”
萧鸣珏知道薛修元这个名字——陇长边军的右都督。此人名声不显,却稳坐右都督之位。看来,其中也有赵杭的手笔。
“接下来如何走?”赵杭问。
萧鸣珏回神,翻出身上的盒子,迟疑几秒,最终当着赵杭的面推开盒盖,一只黑色蛊虫正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他咬破指尖,几滴血滴在蛊虫身上。蛊虫瞬间活了过来,几息指尖,血珠消失,而盒子里的蛊虫正往盒子的西边爬动。
萧鸣珏合上盖子,“往西走。”
赵杭看着萧鸣珏堂而皇之地拿出蛊虫,却没多问,只是沉默着拨开树枝往前走。
越往西,赵杭只觉得越发得冷,不是陇长冬日惯常的干冷,而是一种无孔不入的湿冷,黏黏糊糊地钻进身体的每一处。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萧鸣珏环顾四周,指了指较为开阔的一片草地说:“今夜先在此处歇息。这林中夜晚有瘴气。苗疆人来了之后更是添了不少毒,深夜赶路危险。”
赵杭仰头看看密密麻麻的枝干,几乎将天穹全部遮住。她笑了一声:“不必了。这密林,夜晚与白天有何区别?”
萧鸣珏依旧往那片草地走去,边道:“蛊虫大多都在深夜出没,瘴气和毒在夜晚毒性最强,你伤未愈,再强撑下去,苗疆还没到你自己先倒下了。”
草地边,赵杭刚靠在树干上,萧鸣珏不知从何处抱来一堆枯枝,迅速升起火。枯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