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父母一辈,之所以会被天魔宗暗中杀害,究其原因,想必与习惯了单打独斗脱不了干系。上一任七侠的集结,仅是为了一场七剑合璧。不似他们七个,刀山血海一齐闯来,彼此相依,性命相托。
信任朋友,依靠朋友。是陈达枫在天魔宗一事后,所领悟的最深的道理,不过,朋友二字,仅限七侠。
如若那时的他,选择早早将王语梦被掳一事告知白翊鸿,兴许后头那些事儿便不会发生了。
陈达枫望向顾旖岚的身影,纵使过去多年,他心中仍旧还有一丝惘然,不过,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他大可不必如此庸人自扰。
毕竟时下众人皆在,顺遂安好,这便够了。
筵席中央,白翊鸿与顾旖岚拉着白旭,而芈莎与唐奔陪着唐翩翩,笑闹成一团,追着赶着放烟花爆竹,陈桓知也在其中。
王语梦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小少年的身影,虽说他们夫妻俩喜静,但陈桓知毕竟是个孩子,又有白旭与唐翩翩盛情相邀,自然也就跟着嬉闹起来了。
这男孩子呀,活泼一些没甚么不好,她如是想着。就似白翊鸿,此刻正握着白旭的那两只小手,挥舞着两根亮闪闪的烟花棒,他笑容映在火光里,依旧澄澈,依旧充满朝气,与多年前无异。
王语梦初识白翊鸿时,七侠与天魔宗之间的纷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白翊鸿作为七剑之首,他的每一步抉择都至关重要,故此,那时候的白翊鸿给人的感觉便是不苟言笑、老成持重。
然待七剑合璧之后,王语梦才知晓,白少侠其实刚满十八岁,他身上与他年纪所不符的老练与稳重,皆是因为,他深深知晓,只要他踏错一步,诸位七侠兄弟们便会跟着他一齐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剿灭天魔宗后,七侠为了养伤,在十里画廊的竹青院里住过一阵子。王语梦记得,有一日她正在房内哄着刚出生不久的陈桓知入眠,偶然抬眼,发觉白翊鸿与顾旖岚站在院子里。
那日春光正好,院里杏花开得灿烂,微风来去,四周便氤氲着甜甜的气息。
白翊鸿将姑娘圈在怀里,胸膛抵住她的脊背,埋首在那香颈间,说:“旖岚,我好久没吃你做的红烧鱼了。”
他语气里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王语梦尤为吃惊的同时,也见顾旖岚垂眸一笑:“就你嘴馋,”她回应,“那今晚给你做。”
紧接着,又听少年补充道:“记得多加点儿小米椒和黄瓜丝。”
透过窗棂,王语梦清晰地瞧见,那张清隽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活像个得了好处的大孩子。
之后,她又听自家夫君说,那长虹剑主家住武陵源的西海峰林,自幼长在广袤山水间,与飞禽走兽为友,年少时的他,活得可是纵情畅快极了。如此一关联,王语梦便心下了然了。
就此,白翊鸿那成熟稳重的形象在她心中荡然无存,她想,哪怕这人到了而立之年,她大抵也只会想唤他一声--少侠。
除夕宴接近尾声,子时的钟声也终于敲响。夜空中升起簇簇焰火,不仅有玉蟾宫内的,还有永定城中富贵人家的,霎时间,整个天空被映照得宛若白昼。
天上,是火树银花触目红,而人间,是阖家欢笑拜新年。
……
喧嚣过后,玉蟾宫内归于平静,待夜深之时,屋外传来了雪落的窣窣声。瑞雪兆丰年,晋安八年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如约而至。
窦世安本在房中小憩解酒,这雪下得突然,他忍住睡意等了一阵,待地面似是被铺了层鹅毛棉被之后,才从房内走了出来。
蕙芷院内已是一派清净冷寂之感,窦世安抬头望圆月,又瞧了瞧满地白雪,心下叹:好,甚好!
正所谓,明月照积雪,此等至清、至亮、至寒的雪水,用来炼灵药最为合适。
他走到院门口,放下方才洗净的酒坛子,正欲往里头铲雪,眼角的余光忽就瞥见--那游廊尽头,白翊鸿将顾旖岚打横抱起,大步流星,进了他们的合鸣堂。
窦世安当下翻了个白眼,瞬间就明白了那白少侠方才在筵席上说的——
明日是岁首之日,镖局同温泉山庄的掌事,还有玉蟾宫门下产业的掌柜们,定都会登门拜年,咱们还是不要守岁了,早些歇息罢。
借口,皆是借口。窦世安默默摇头,还不是怕守岁误了他白少侠的“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种事儿,他窦世安可不是头一回撞见了。
犹记得他们在苗疆寻找铸剑宝物之时,有一日,同行的六人夜宿在沿途客栈,那客栈简陋,前前后后统共才七八间小屋子。
窦世安与唐奔同住一屋,左边儿住的是白翊鸿与顾旖岚,右边儿住的是莫景明同他师叔。
唐奔的呼噜声可谓是惊天动地,窦世安难以入眠,只好来院中寻求清净。可不承想,他刚轻手轻脚掩上房门,便听见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声音,断断续续自左面那间屋子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