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猫身上的衣裳还是去年,他中了猪无戒毒镖在玉蟾宫疗伤的时候,我以备不时之需做的。本来尺码正正好,谁知道这家伙短短一年里居然又抽了个子,因此上衣略略短了那么一截儿。我眼疾手快,赶忙暗地里接上一段,这才上得身。
我想着,定然要抽个功夫细细量一量他衣裳的尺寸了。
“睡罢,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又该起了。”虹猫在我耳边呢喃。
我嗯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记得唤我。”
“好。”
因着下过雨,天光暗淡,飘进来清新的泥土的气息。我与他十指紧扣,心满意足地睡起回笼觉。
与魔教一战,玉蟾宫的竹林与桃林几乎被夷为平地,我走后魔教又燃起一阵大火。所幸玉蟾宫里荷塘众多,火势未能肆虐。一年来断断续续地修缮,终于恢复起原来的样子。竹林繁茂葳蕤,今年的桃花开得尤盛。
回了自己阔别多日的住处,一颗心便像是鱼儿遇见水一般泛着活络。我换下已经洗的褪色发白的天青色劲装。黄铜包角的衣箱里,旧日的衣物被叠放得整整齐齐,宫人每隔半月便搬出来,用放了白荷花蕊的熏笼细细熏过,以防生蛀发霉。一眼瞧见那身柳黄色的衣裙,手恋恋不舍的在上头抚了半日,还是长叹一声,将衣裙压入箱底,随意拣择了一件水色折枝花碟纹的褶裙穿了。
“给宫主请安。”传来一甜润的女声。
我一回头,身后站着一杏眼桃腮的姑娘,穿着浅灰石榴花纹路的裙子,不施粉黛,眸子清洌可鉴。
我登时僵在原地。
“你是…”
姑娘福身行礼,“奴婢是玉蟾宫的总管,叫暖烟。昨日见宫主车马劳顿,没顾得上来请安。”
我心中一阵狂跳,道,“你抬起头来。”
那副面孔太像,以至于我觉得故人忽然出现在面前。
“紫兔是…”
“是…是奴婢的姐姐,姐姐亡故之后,奴婢接下了姐姐的担子。”
她这么一提,我才猛然忆起原来宫里确实有个小丫头,衣着素净,有时候爱黏在紫兔跟前。
我好奇问,“既是亲姊妹,那你为何叫暖烟呢?”
“酣酣日脚紫烟浮,妍暖破轻裘。”暖烟负手而立,缓缓吟出一句诗。
“暖烟,暖烟,”我念了几声,“好名字。你今年多大了?”
“回宫主,十四了。”
她笑眼弯弯,愈发肖其姐。我心中萧瑟,不忍再看,停了片刻,缓缓开口,“你姐姐…安在哪里?”
暖烟的神色顿时冷寂下来,眸里沁出水色连篇,咬着下唇,道:“在…在后山,一棵梧桐树下…”
我见她难受,不敢再问,挤出一副笑靥,用手揉揉她脑袋,安慰道,“都过去了,过去了。从前我待你姐姐像我的妹妹,你自然也就是我的小妹妹了。”赶忙转了话题,“再有一日,七剑传人便要来咱们宫里,你可都吩咐停当了?”
孩子终是孩子,心情比六月的天儿还要容易变,听我问她宫中事务,立马胸有成竹地笑答,“您来信的时候我就叫准备了,就剩下宴席上的菜盏,您说要亲自过目,我就留着了。”
我唇角勾起,道,“做的真漂亮。那,你现在同我到厨房去吧。”
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不管是什么时候,但凡摆宴席待客,菜盏都是最伤脑筋的一处。我在厨房里兜兜转转了半日,纸笺上的字被我勾了写,写了又勾。
“暖烟,糖炒板栗是紫云剑主最爱吃的,单子上有吗。”
厚厚一摞纸的翻动声传来,“我看看…欸呀宫主,没有…”
“赶紧填上。”
“哦,好…等等…宫主这个时节没有熟栗子的。”
“库房里,去年秋天的我记得还剩了些,你着人去寻一寻。”
“是,奴婢一会儿就派人去。”
“居士夫人刚刚出月子,除了清炒竹笋和凉拌笋丝,再添一道竹笋炖燕窝。”
“清蒸排骨,扣肉,烤鸡腿,”
暖烟奋笔疾书,只听得毛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排骨…扣肉…烤…”
“呦,正忙着呢?”
我从浩繁的菜单里一抬头,虹猫正以一种略显风流的姿势倚着门框,冲我清浅一笑。他的轮廓因为逆光而显得柔和,身形愈发挺拔修长。
他走到暖烟身边,笑道,“暖烟姑娘,我来吧。”
暖烟施了一礼,道声,“麻烦少侠了。”将手中的纸笔交于虹猫。
“宫主,那奴婢去库房寻栗子去了。”暖烟看了我一眼,我摆摆手,她便跑着出去了。
不到饭点,偌大的厨房虽是冷锅冷灶,但灶火终日不熄,纵使只站了两个人,热浪也自脚底窜上来。
我拿衣袖勉强扇了扇风,又伏案继续书写,“你何苦来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