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束话音刚落，厚重的城门便在机关驱动下徐徐而开。
琉月抬眸看了一眼瞭台，他们若想入城，御剑瞬移障术，多得是人不知鬼不觉的法子，可她没有拂了这楼卫的好意，而是与淮旭一起步入城内。
“仙人！仙人！”
空气凛寒，李束一张口说话，嘴里便冒出白乎乎的雾气，他一路疾跑而下，风雪杂飞，仿佛有数不清的细冰棱子在往身上扎，心脏却炽烫到似在烈火岩浆里跳动。
待跑至琉月和淮旭面前时，李束的喉咙里已经弥漫出淡淡的腥锈味，他顾不得停歇，忙是又行了一礼：“在下甑生城城楼卫李束，恭迎二位仙人！”
琉月温和地笑了一下，轻轻摇头道：“李楼卫过礼了，我二人尚未成仙，仍是修士。我叫琉月，他叫淮旭，我二人是逍遥宗的修士。”
李束原是微躬着身子，视线不由垂落在琉月与淮旭的衣履上，他闻言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琉月会这样直白地告知自己身份，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十分规矩地道：“是在下唐突了，二位真人请随我来，在甑生城的碧海金霄阁稍事休息。”
碧海金霄阁修筑于人界皇朝的开朝元代，依照旧例，人界皇朝每隔三年便会指派一批工匠前来修缮此阁。
故而多年过去，碧海金霄阁仍是保持完好。
碧海金霄阁是为招待修士所建，距离城门约莫只有半炷香的路程。
李束将琉月和淮旭引至上厅入座后，略带惭愧地道：“甑生城常年风沙，此阁多年未有修士入住，阁中侍女虽会定期打理，但仍需再仔细收拾一番房间，才好接待二位真人。”
“请二位真人在此处暂歇，在下去回禀城主大人。”
适逢侍女入厅奉茶，琉月微微颔首道：“李楼卫慢走。”
待身着白衣的阁中侍女退下后，淮旭弹指张开结界，施了个净尘诀，厅室中顿时焕然一新。
人界不比修真界，甑生城又是风沙极大的地方，如李束所言，无论再怎么用心打理，只消一夜过去，那屋子里必然会落上新的沙尘。
这些沙尘仿佛无穷无尽，令人觉得连呼吸都不畅快。
琉月伸手拿起白瓷杯，尝了一口侍女端上的茶水。
茶梗粗粝，叶片发苦，一股难言的涩味在舌尖迅速化开，琉月蹙了蹙眉，看着杯中混浊的茶水——
这当然不是侍女怠慢了他们，而是甑生城紧挨着沙漠，此地水质如此，没有更好的选择。
橘生淮北则为枳，茶亦然。
淮旭一向喜洁，身子又还在调养，纵然他身怀琉璃青火，不必担心被人界的浊气浸染，但琉月还是不想让他喝这样的茶水。
她按住淮旭跟着也要拿起瓷杯的手，轻声道：“你还是喝别的吧。”
琉月从乾坤袋内取出茶具，捻了个诀，眨眼间，清新扑鼻的丹桂乌龙香盈满了一室。
好茶自是要配好水，烹茶的水是琉月以凝冰术存下的三清灵露。
淮旭弯起一双水润明亮的狐狸眼，清俊的面上似有笑意，也似有微不可查的小小得意。
“好。”他说。
他不是一只好哄的狐狸，可每每只要与她在一起，便很容易觉得开心。
***
甑生城的冬天极冷，马和骆驼是贵重的坐骑，并非是李束这样的城楼卫所能拥有的。
李束生于此城，长于此城，习惯了在雪地里疾走，离开碧海金霄阁后，他的心跳逐渐平复，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的双腿双脚，早就被冰雪冻到发木了。
李束不得不停下来，解下腰间的酒囊，狠狠抿了几口。
辛辣的烧刀子入肚，李束觉得暖和了一些，他弯腰搓了搓自己的双腿，视线不禁落在被雪水打湿，又沾满沙尘的袄裤上。
裤角脏兮兮的，像他，也像这座破败又荒芜的城。
李束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满堆阴云的天，又想起方才那两名修士不染纤尘的衣履，竟一时说不出心口是什么滋味。
其实莫说是衣履，就连刺痛着自己脸颊的寒风，也不曾吹乱过那二人的鬓发。
甑生城这样苦寒的气候，在强大的修士面前，不过是无关紧要，也毫不碍事的清风半缕罢了。
同样为人，同样活于这世间，他们这些凡人，着实是微弱如蜉蝣。
李束今日终于明白，为何老梁每回谈论起那些修士，语气中总是会不自觉地夹杂着怨气与愤恨。
站在原地歇息了片刻，李束没敢耽搁，便继续往城主府赶。
从城门到碧海金霄阁的路程很短，但从碧海金霄阁到城主府便有些远了。
甑生城的这位城主大人，李束只在被命职为城楼卫时见过一次。
照理说，李束祖辈被贬，一家老小都属于戴罪的流放之人，他原是不配做城楼卫这个差职的，可甑生城内，除了流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