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轩卧在榻上,双目闭阖呼吸清浅,似乎是已经沉沉睡去,实则却是在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内功的运行方式。
尘缘叹所带来的痛楚一日胜过一日,他不愿当众失态,因此在颖阳城的时候多是用毒功去压制疼痛。但是眼下已经回了自己家中,再遮掩便显得毫无必要,而他此刻需要去做的——是炼化毒素。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尚余一线生机,只看居士能不能把握。”
一线生机啊……
他思来想去,倘若当真还有一线生机,恐怕就是落在他所修炼的功法上。他是以毒练功,不知炼化了多少毒素,那么尘缘叹……也未必没有可能。
勉强运转内力在体内游走,不知第几次地尝试着掌控毒素,直到内力和毒素互相冲突到在经脉之中狂乱地四处冲撞,再被熟练地收束归源……林墨轩长长吐出一口气,随手抹去了因为疼到极致而从眼角滑下的泪痕。
尘缘叹所带来的疼痛便已经令人难以忍耐,而再运行功法更是令人痛不欲生。只是……他想活,哪怕是这般痛楚,他还是想活。
——愿人间,朝朝暮暮常相见,岁岁年年短离别。
“母妃?”
察觉到有人坐在床榻边上,林墨轩迟疑地坐起身伸出手。对方握住了他的手,果然,是母妃。
“母妃。”少年人倚靠过去,抬起手臂将母亲拥入怀中。
疼痛席卷而来,疼得林墨轩不自觉颤抖,他将下颌抵在母妃的肩头,等待着熬过这一阵痛楚。随即,他察觉到母妃同样抬起手揽住他,如同他幼年时那般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少年人唇角牵起一道清浅的笑意。
——有母妃陪在身边,果然会好过一点。
等到疼痛渐渐消退,林墨轩方才松开手臂,顺着母亲的力道重新躺回床榻上。少年人抿唇一笑,乖乖巧巧地保证:“母妃,我会好起来的。”
*
冷洛娴替儿子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又叮嘱侍女们仔细服侍,这才从屋中出来。
甫一出门,她已是泪如雨下。
林弈无声地上前搂住自己的王妃,心中同样是酸涩不已。他方才正站在门口,屋中形势一览无余,自然也看见了母子二人相处的一幕幕。
不过是两个月的光景,长子已是形销骨立,弱不胜衣。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以九宫楼主的武功居然没能察觉到他就站在门边。
他眼看着儿子试探地伸出手询问,眼看着儿子疼得面如白纸冷汗淋漓在王妃怀中颤抖。他却也看见儿子在剧痛之下依然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看见儿子在缓和了痛楚之后没有任何抱怨而是温声劝慰安抚。
乖巧懂事,善解人意,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宁愿他任性一点,自私一点,至少,别总委屈自己。”
是啊,他也宁愿如此。他同儿子提过自己的想法,可是他的儿子依然没有真正为自己选择过一次。甚至于为了考虑他的心情,儿子还会特意在他面前做出种种伪装和掩饰。
他早该想到啊……以九宫楼主的心性坚定,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谈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换毒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他和阿莲;救灾是为了天下,也是为了人尽其用。他的儿子精打细算兼权尚计,连生死都能计算其中,却一丝一毫都没有为自己考虑——正如当初九宫楼主入局陵霆之战,丝毫不曾顾及自己会面临的后果。
直到垂死之际,儿子还只是在担心母亲会伤心难过。
会好起来……他何尝不想儿子好起来?可是那一行绝笔,足以说明当下情形的严峻——若非当真无计可施,他的儿子怎么会将求活之心落于笔墨?那字字句句,与其说是许愿,其实更似绝望之下的悲鸣。
“墨轩……当真还能好起来么?”冷洛娴喃喃问道。
林弈无言以对。
沉默了许久,冷洛娴又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林弈依然无话可答。
*
失去嗅觉和味觉的时候,林墨轩并没有让任何人知晓,然而之后的某一天,他想唤侍女过来换掉被冷汗浸湿的褥席,却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再出声。
已经到了失味失声的地步啊!眼、耳、鼻、口……他的身体每一处都在提醒着他,他距离自己的死期已经越来越近,而他试图炼化毒素却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他真的,还会有一线生机么?
林墨轩强撑着站起身,打手势叫侍女过来铺床再为他更衣。好在他屋中的侍女这些时日已经做惯了这等事,只看手势也能明白他的意思,迅速上前轻手轻脚地为他更换了衣物又换了被褥,服侍他重新躺在干净的床榻上。
意料之中地,侍女将他的状况告知了家人。很快,他的房中就来了访客。
对方到来的时候,林墨轩正在又一次地尝试着掌控毒素,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