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宁郁珩还是穿戴整齐地走到了花园中。
他本就不习惯拒绝别人,更何况这还是让自己脱离了轮回的神明。
伊宙坐在石椅上,端详着石桌上的两坛酒。感受到宁郁珩的到来,伊宙蓦然笑了。
“竹叶青,怎么样?”
她拎起酒坛向宁郁珩晃了晃。
宁郁珩点了点头。
以他现在的状态,还没法坦率地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伊宙没再多问,站起身,拎起两个酒坛上系着的麻绳,走到宁郁珩面前:“你喜欢什么地方?”
果然,遇到这种不能只做判断的问题,宁郁珩肉眼可见地呆愣住。
他诚实地说:“都可以。”
“只选一个呢?”
“你喜欢哪里,我就喜欢哪里。”
这话没掺杂任何情感,宁郁珩是真的“都可以”。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持续到79%的好感度。
伊宙耸肩:“好吧,那换种问法。你这离王府附近方圆百里之外,有什么风景秀丽、静谧怡人的好去处吗?最好地势高、空旷、荒山野岭最好。”
宁郁珩眨了眨眼。
说实话,这种去处听上去比起喝酒,更适合抛尸。
但他只是说:“东南五十里之外,有一处竹林。”
伊宙满意地点头:“不错,就是这里了。”
她伸开双臂,挑了挑眉:“来。”
“啊?”宁郁珩显然没明白伊宙的意思。
“五十里路,当然是飞过去比较快。知道你不会飞,所以我带你。很贴心吧?”
眼看着宁郁珩还是愣在原地没有反应,伊宙轻啧一声:“你不喜欢被人抱着走?那背着也行……上来。”
伊宙朝着宁郁珩伸出手,等待他的二选一。
宁郁珩许久没遇到如此令他为难的选择了。
他不是不喜欢。或者说,在此前的一千年岁月,宁郁珩根本没有被人背着或者抱着走的经历。
啊,或许还是有的。那是在最初的几次轮回中,年幼的自己被暗算的,暗卫一路将自己背着去急救。
但那毕竟是年少之时。让现在的宁郁珩被伊宙背着或者抱着走,怎么想都很奇怪。
看到宁郁珩迟迟不动弹,伊宙轻叹,直起身来看着他:“这么好的月色,再耽搁下去可就辜负了。如果实在做不出选择……玩个游戏吧。”
“我……好吧,我尽力。”
宁郁珩艰难地应答。
虽然不知道伊宙想玩什么游戏,大概是行酒令一类的游戏吧。
实际上宁郁珩不擅长饮酒、更不擅长酒桌游戏。他曾有一世靠着酒精带来的晕眩麻痹自己,但那是过去了。
现在的宁郁珩不喜欢醉后飘然的感觉,那会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已经死了还是依旧麻木地活着。
伊宙的语气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好尽力的?很简单的,帮你做个选择罢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等下会有一只鸟飞入花园,来猜猜这只鸟飞进来之后会做什么?你说对了,背着走。我说对了,抱着走。”
听上去像是个无伤大雅的赌约。
宁郁珩下意识忽视了伊宙是神明这件事。
神明自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一只鸟的行踪对伊宙而言并不难猜测,这游戏的赢家显而易见。但宁郁珩并不在意。
反正是什么结果都无所谓。
于是他说:“我猜它会到柳树上落脚。”
“很合理的猜测。”伊宙点头,“我猜它会死在我们面前。”
宁郁珩的瞳孔颤抖了一下。
他看向伊宙,眼神不解又疑惑。
伊宙轻笑着,没再说什么。
没一会儿功夫,一只白色的小鸟在月色之中跌跌撞撞地飞进了花园。
小鸟像是看到了宁郁珩的存在,激动得啁啾鸣叫了几声。
鸣叫声听起来疲惫细弱,小鸟实在太累了。
它撑着最后的力气飞到了宁郁珩面前,宁郁珩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小鸟于是落到了他的手上,激动地扑腾了几下翅膀,就逐渐微弱了力气,停止了动作。
它死在了宁郁珩的掌心中。
宁郁珩捧着小鸟,不知作何反应。
他抬头看向伊宙,悲伤地问:“这是为什么?”
伊宙回答:“倦鸟归巢,它把你选作最合适的归宿了。大概因为你曾对它有恩吧。”
宁郁珩救下的生命不止凡人,还有鸟兽花木,在他眼中万物有灵。
伊宙问:“想让它活下来吗?”
宁郁珩沉默了许久,轻轻摇头:“如果这里就是它生命的终点,我无权干涉。”
即使伊宙能让它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