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教,司危殿。
大殿正中本属于阿里耶的銮座上,此刻端坐了一个身着白袍的中年男子,神色冷硬,面庞宽厚方正。
而自大殿之外匆匆赶来的人,虔诚跪地,双手掌心翻转后再将手背贴于额头,恭敬地向他行了大礼。
“阿里耶不知大祭司圣驾亲临,来迟了,望大祭司赎罪。”
男子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只冲她扬了扬手,甚至指了下首的座位,示意她可以坐下。
阿里耶却丝毫不敢造次,只是躬身站到了一旁,等待着这人下一步的指令。一想到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值得从不轻易露面的大祭司亲自到此一趟,她的心中不禁忐忑难安。
“韩涧树...对了,现在应该叫他韩江云。”大祭司缓缓开了口,一提起这人似乎颇有些头疼,“他的人本事倒是不小,双钩城刚传来消息,金容止死了。”
阿里耶眉峰一挑,似被这消息震惊到了,却依旧谨慎地不敢轻易开口。
座上的人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为何我手下的人偏这么没用?你也是,金容止也是。”
说话的人面上风轻云淡,可惊得阿里耶又跪了下来。
“辜负了大祭司的信任,属下甘愿领罚!”
她心知肚明,大祭司指的是幽墟之事。
自幽墟归来,阿里耶选择将探听到的关于大祭司的秘密沉到肚子里,又将那块生辰牌藏到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她只回禀说,姜惜时一心求死,后将幽墟引爆与之共同覆灭了。那一片废墟中自己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关于什么秘密,并无线索和方向,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至于韩江云的人皆生死不明,即使活着,想来也同样无功而返。
她本以为自己会受到重罚,即使不死也要扒一层皮,但没想到大祭司听罢只是让自己回教中待命了。
不过今日重提此事...
阿里耶的腰弯得更深了,几乎趴跪在地上。
“我今日心情好,所以不罚你。我来此,是因为得知了一个好消息。”白袍人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眸中的光彩更甚了,“她还活着。”
阿里耶的心刹那间快要跳出胸膛了,若心跳有声音,她恐怕已如擂鼓。然而她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外露,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祭司所说的是?”
“你该知道的,若说有人永远不会忘了她,那该是你。”
虽然低着头,但阿里耶能清楚地感受到两道尖锐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好在很快,那目光又移开了,说话的人似乎陷入了什么憧憬中。
“我们的杀神,她活着,她身上的恶果也还活着。虽然只是短暂的搏动,但我还是清楚的感受到了,那恶果,即将苏醒了。”
“燎烛...”
阿里耶的声音开始颤抖。
虽然在旁人看来,那是由于此等消息带来的冲击。可只有她心中清楚,这是因为恐惧与担忧。
自从幽墟归来之后,她的心之所向已然发生了改变,虽然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并不希望看到那个人死去。
“既然她要回来了,那么我们从前准备的东西也该派上用场了。”大祭司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兴奋,“阿里耶,你随我去赤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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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压顶,惊雷乍响。
如银河倒挂一般,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银蛇般的闪电横劈过天际,漆黑的夜空瞬间亮如白昼。
陷入睡梦中的人被这雷声猛然惊醒,身子一仰直接坐了起来。
而后只觉得浑身僵直,因为刚刚那过于真实的梦境始终萦绕心头,久久不肯散去。
屋里没有点灯,赵芥只能借着窗外的闪电看清周围的一切,身处之地似乎只是一间寻常的客栈。
床边摆着一张椅子,桌上的茶杯还有余温。大概有人刚刚还坐在这里,只不过不知道此刻去了何处。
赵芥推开窗户,静静地望着外面的惊雷暴雨,想要靠这些大自然的澎湃之音盖过自己脑中纷杂的思绪。然而许久之后,记忆就像是被飞斜的雨丝沾染的衣襟一般,潮湿的感觉逐渐清晰,直至蔓延一身。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因为这喧嚣的长夜而分外难眠。
客栈后院的草棚里,身着暗色单衣的男子大喇喇地坐在木凳上,斜靠着支撑草棚的柱子,半个身子被打湿了也并未在意,只是有些茫然地望着落雨的天际。
看到熟悉的身影,赵芥索性披上外袍,推门走了出去。有些事情,她要去弄清楚。
此刻客栈大堂里只有值夜的店小二打着瞌睡,听闻赵芥要去院子里,硬是要塞给她一把伞。
于是她撑着伞,立于那人身后,低声唤道:
“殷无央。”
男子回了身,当那张脸与梦中少年的脸分开又重合。赵芥的疑虑终于得到印证,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