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
月白跪在结冥树前,很隐忍地很小声地在哭,眼泪喷洒着从眼里淌出,又极为克制地从捂着眼睛鼻子嘴巴的那双手的指缝间钻出来。
“呜呜呜嗯……我真是……我可怜……”
灵眇一手按着左肩,左臂一圈一圈抡着,舒展了会儿筋骨,心里的郁愤如今也平息不少。她负手,闭着眼站在那棵坏掉的结冥树前,感知着灵力的存在。
良久,闭着眼的灵眇缓缓吐出几个字:“你要说的,最好真的重要。”
“嗯……我——”月白抬起哭得可怜兮兮的红眼,抬手轻捂着脑袋上那两个很是对称的鼓起的大包,准备站起来好好回话。
“你要是敢站起来,”灵眇仍未睁眼,“我就准备舒展舒展我的右臂了。”
于是两个膝盖又跪回地上的那两个深坑里,月白怯怯地看了眼灵眇,道:“这几天本来就忙,再加上还要修结冥树,就更忙了。一开始忘记告诉你是、是个小意外,后来没听到你的传音是真忙啊,姐!”
言归正传,他接着道:“重要的事,就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结冥树一直修不好了!”
灵眇猛地睁开眼,走到结冥树前,伸手摸向一杆倾落的树枝,晦暗的灵流毫无生气地在掌中流转。她问:“什么原因。”
“这些年来,我试了无数种办法,用了无数种咒术,也施了无数种仙草灵根,可这树就是不见好转——那换个思路,也许我的办法是可行的,究其根本……”
灵眇眯眼道:“根本不是你的方法错了,是树本身出了问题。”
月白激动地又要站起来。
“跪着说”。
“……哦。”
“没错,就是树本身。”月白开始回忆前些日子,接着说,“我前几天正在修你那树,还是死活修不好,无意翻开一本古籍,上面记载‘冥树慧根,可自愈之,不可损缺,损则毁矣。’”
灵眇踱到结冥树倾塌的那半边树冠下,无垠的冥叶簌簌然往下落,树根塌陷在冥界的深坑中,她问:“若是能自愈,那也早该自愈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除了结冥树自开自落自然生长所掉落的部件外,它还少了别的,而且是非自然性的缺失。”
“没错。”月白在灵眇逐渐放松的眼神下试探性地站起来,抚着沧桑久远的树身,抬眼望向高不可及的树冠穹顶,补充道,“修不好并不是用的方法错了,而是某一部分的缺失让它丧失了本身的自愈能力,即是说,只要找到缺少的那部分,说不定就能立马使树愈合无损。”
“那到底少了什么。”
树的身影倒映在幽幽冥冥的忘川水面上,随着水面粼粼的波光而动,渡口还等着一些早已得到准许再入轮回的魂魄,一只没有船帆没有船桨的木舟划开平静的水面向往生者驶去。
忘川,阻隔在过往和崭新的来世之间,也阻隔开所有的记忆。
月白沉默良久,没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灵眇牵强地扯了扯嘴,“很多问题就连我自己都一知半解,我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谜。”
月白少见她这样,好心安慰道:“灵眇姐,你别这样。我虽然还没研究出这缺失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何会缺失,但我发现最近我在修冥树时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灵流反馈。”
“就在这里。”他带着灵眇走到忘川河畔的那片树冠下,指着头顶道,“我从前修缮它时从未见过它有如此大的反应。”
据月白描述,那天他正好忙完答辩的事,准备修补修补树冠,走至那部分树冠前,却猛然发现平日里暗淡无光的某部分叶子在熠熠生辉,虽仍不见好转和自愈,但确实是有某种神秘力量几欲冲决而出。
而这,恐怕就是要修缮好结冥树的关键。但最关键的就是要摸清异动的由来。
月白又将话题引至灵眇身上,问:“我说,你这些日子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啊,或是遇到什么事?结冥树和你密不可分,它若有异样,定和你脱不开关系。”
灵眇翻了个白眼道:“一个禁娘,一个财大气粗但不太聪明的张老爷,一个配阴魂的媒婆,一个断了指的老妖婆,一个爱吃虫子的倒霉鬼张公子……嗯我想想。”
月白颇为悲悯地听完这些,不禁逐渐理解了自己头顶两个大包的由来,态度端正地问:“那还有呢?”
灵眇回忆道:“清虚殿殿尊,玄砚。”
“就是他。”月白自信扬手道。
灵眇拳头紧握,压声道:“……你好歹也是个冥界尊者了,断言前能否掂量掂量。我遇到的人这么多,何以断定那玄砚就是治好树的关键?”
月白:“爱信不信。你当我每天真的就只琢磨我这副皮囊了?开玩笑,我每天处理上万份‘毕’命答辩论文的好不好,更人间那什么看戏似的,这点直觉我还没有?”
好无语……可是不能打他。
灵眇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