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片刻,说:“挨个试。”
……
于是。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一抹红影翩然擦过张府的墙根处,和府中仍死气沉沉的白缎形成鲜明的对比,好在夜里黑,教人分辨不出来。
张夫人在屋子里哀恸地哭着,声音闷重,像是伏在什么上面哀哀啜泣。
灵眇缩在墙角,动作极为轻缓小心地伸出手,接着纸窗上被戳开一个小眼儿。一只浅色的眼从外朝里探索着搜寻着。
张夫人原来是伏在她儿子身上哭呢,嘴里喃喃着:“什么恶鬼什么报应通通加注在我身上就行了,为什么要缠着我儿子不放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灵眇还在感叹着其间的“母爱”时,心想着这张母倒也是真疼爱自己儿子,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顿时刷新了自己的态度。
“那些绑了来给我儿子做媳妇的女人那是她们自己的福气,全镇都这样,哪家那户不是这样给儿子找媳妇的?凭什么就要寻我儿的不是,那什么所谓禁娘自个儿寻死便也罢了,竟恶毒到下如此毒蛊,这是蛇蝎心肠。我儿子不就是打了她几顿嘛,可怜我儿……”
“我靠!这太可恶了吧!这家人,啊不,这镇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呐!还好你如今没事……”月白在传音镜中摩拳擦掌,义愤填膺。
“小声点。”灵眇一双浅淡的眼眸中无不是看淡和惫怠,“人间如此,苦多乐少。月白尊者在每天处理的上万份答辩中难道还没适应这样的事情吗,何以竟还如此惊奇,仿若头一回见。”
灵眇短暂地失神片刻,终于从目前已知的信息中勉勉强强拼凑出完整的故事线。
禁娘估计就是这家人不久前绑来的姑娘,而自己先前的疑问也不如道理,这地界当是没有禁娘,那姑娘应该是来自异乡。而对于这家人而言,起先并未对这女子的身份起怀疑,直至这女子直接下咒,在张公子身上下了蛊毒。
张家必定是威逼了那姑娘,不然不至于下如此毒蛊,以至于无以解毒,只能移蛊。而那姑娘行迹败露之后,或是逃了,或是惨遭毒手但命大活了下来……总之没死。
灵眇透过纸窗,看见张公子直挺挺地瘫在床板上,没有一丝活气。如今早已乌黑的嘴唇微微张开,里头沽涌攒动着密密麻麻的黑虫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蛊毒已深。
禁娘……灵眇脑子里浮现出当初在血池中张扬舞爪呜呜咽咽的那个姑娘,五官生得明媚,但可惜被一头糟乱的头发罩住,回想起当时看见她时,她失去双瞳的眼眶,没了舌头的嘴,脖颈处缠绕的麻绳……
这蛊还是轻了,这家人实在可恶且活该。
她终于将那身破烂的衣裙和蛊虫即将爬进自己嘴里那天晕倒前看见的衣摆联系在一起——原来那日是那禁娘帮了自己一把。再望向屋内时,灵眇眉目间拧着一团难自抑的愠意,那只的眼里却始终淡漠如常。
“灵眇,你想什么呢?”月白的声音传音镜中响起,他接着提醒道,“你此时和姓张那小子距离如此之近,然而结冥树一点反应都没有,说明不是他,下一个。”
灵眇点点头,心道若是修好结冥树的关键在这姓张的身上,那这结冥树不修也罢。
“夫人,你别伤心了,我明日就将仙婆再请过来一次,不就是钱吗,我们多的是,就是再多的钱,我们也出得起!非得把咱儿子治好不可!”
是那老的。
“月白,你再瞧瞧树。”灵眇问。
“没反应。”月白道。
很好,都没反应。
“走,下一个。”灵眇在此处待得哪哪都不舒服,只想赶紧走。
在翻过墙头正准备一跃而下时,灵眇再度折返回去,她骑在墙头挑了挑眉尾,冲传音镜里的月白道:“借我点灵力。”
月白:“……你要做什么。”
……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张府的宁静被一声惊叫打破,巡夜的家仆纷纷提起灯笼挨个通知转告,个个忙得焦头烂额。
张老爷宿在小妾身旁,一个起身踹翻地上跪着的满头炭黑的家奴,怒问:“出何事了,怎么这样大惊小怪的!”
“老爷,着!!着、着——着火了!!!!”
“何处着火?!!把话说清楚!”
“……财、财库里。”
大火在众人心不齐力不协的救援下,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哦当然,除了满嘴黑虫的张公子之外,站在库外呆若木鸡地看着地契田产钱票被烧得精光,只剩下一地灰烬,疑惑着莫名其妙不翼而飞的金银珠宝。
在这个美妙的夜晚,张老爷不仅失去了一晚和美妾的独处时光,还失去了他颇为自得“有的是钱”的家产。
月白好奇问:“你到底借我灵力干嘛?”
灵眇功成身退,骑跨在墙头,掀唇一乐:“你功德无量。”
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