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只见一个身影从外围的树林旁跃起,紧接着似有疾风驰过,那影子闪电般地穿过人群,扫开一片空地,最后停在了米禽牧北跟前。
一柄丈二长的银枪直立在地上,枪尾入地足有寸余,枪头凛冽震颤,令人胆寒。手持银枪的,是一名矫健威猛,英气十足的女将。
“闹够了没有?”凌厉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四周的兵士顿时停下跟村民的纠缠,纷纷撤到一边。那个军官瞪着眼“欸”了一声,却只能怏怏地闭上嘴。
“站一边儿去!”女将提起银枪指了指没水正茂。没水正茂似乎被她的气势震住了,虽不知她作何打算,却也不由自主地乖乖站了起来,把两个孩子也拉开。
她再次立起银枪,锋芒逼人的眼神扫过米禽牧北。米禽牧北透过面具看着她,竟感觉安心了许多。
终于有一个认识的将领了。
这名女将叫宝引秀和,是宝引未央的孙女,也曾是细封月手下的得力干将。别看她名字秀气,人却生得强壮彪悍,还是个直性子的火爆脾气。刚才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树林旁,对这场征兵的闹剧冷眼旁观,想必是受没藏讹庞的打压,只能受制于人。
宝引秀和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小孩,问道:“他们的娘呢?”
“已不在人世。”米禽牧北平静地答道。
宝引秀和眸色微沉,却倏地抡起银枪,用枪尾蛮横地抬起米禽牧北的下巴。她斜眼打量片刻,突然又将坚硬的枪尾杵向他的胸口。米禽牧北吃痛地闷哼一声,捂着胸向后倒去,没水正茂赶紧扶住他。
“尽是些土鸡瓦狗!”她讥讽道,“这人瘦得跟竹竿似的,风一吹就倒,一看就是个病秧子,上了战场也是累赘,白白浪费军粮!”她又转头朝那个男军官说道,“想当年米禽牧北在的时候,右厢军兵强马壮,何其精锐,伤兵残将都能领抚恤回家。如今我们已经沦落到要抓老弱病残来充数了吗?”
“宝引秀和,你大胆!”呆愣在一旁的军官似乎这才找回开口的底气,“竟敢提那个反贼的名字!是想谋逆吗?”
“提了你又能拿我怎样?我还是细封月的余党呢,你让没藏讹庞抓我试试!”她银枪一横,直对那军官的咽喉,“毛庞米勒,搞清楚你的位置。你使唤的,可是老娘的兵!行军打仗狗屁不懂,仗着自己是没藏讹庞的亲信,混个将军的头衔,就敢骑到老娘头上撒野!老娘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竟这样羞辱自己,毛庞米勒气得七窍生烟,“你这是目无军规,以下犯上!来人……给我……”他转过头,却见周围的士兵无动于衷地漠视着他,只能把下半截狠话吞回了肚子。
宝引秀和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叫没藏讹庞把我们全都杀了,看他还能靠谁替他上阵卖命,靠你这种草包吗?”
这番气魄,让米禽牧北忍不住想拍手称快。没藏兄妹忌惮她在军中的威望和她爷爷在凉州的势力,自然是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不过毛庞米勒虽然不敢动她,在抓兵丁的事情上却也半步都不肯让,“我是奈何不了你,可这征兵是为国相,为君上办事,你也别来捣乱!国相让我们照人数征兵,一个都不能少,除非他们都死咯!”
说完,他就又下令抓人。宝引秀和已经尽力,也不能真的为了一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人跟这个名义上的上峰撕破脸。眼见毛庞米勒如此强硬,她只得同情地看向米禽牧北,忿忿地叹口气。
谁知没水正茂又站了出来:“让我替梁先生从军!我至少能比他多活几天!”
“闪一边儿去!又来添乱!”毛庞米勒不耐烦地叫人把他赶走。
“没水兄!”米禽牧北也赶紧拉住他道,“你的心意,梁某感激不尽,但实在没必要……”
“让他去!”宝引秀和却走过来抓住他的左臂,“这人虽然少了一只胳膊,但体魄强健,练一练还是可以上战场的。”她又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要是腿脚利索,兴许还能活命。”
说完,她便毫不客气地把他拉到被挑出的那群兵丁里。
“多谢军姐姐成全!”没水正茂嘴里喊着,转过头冲米禽牧北冁然一笑。
“没水兄…… ”泪水润湿了眼角,米禽牧北追上去两步,但最终还是迟疑地停下,只是哽咽道,“一定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