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如金。
许府草木正青,园中的红牡丹似火一般张扬饱满,衬得府内生机勃勃。
今晚许府设宴,不过卯时,许府的下人们便已经忙碌了起来。
侍女端着早膳正要进屋,却见一女子袅袅婷婷走来。这女子生得冰肌玉骨,实在清丽,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弯弯柳叶眉,两汪清泉似的杏眼,暖金色的日光裹在肩头,远远一看,还以为是天女下凡。
见到侍女,她连忙迎上前,刚唤了一声姐姐,便被侍女截住了话头。
“阮姑娘,公子昨日便下了命令,酉时之前,他谁都不见。”
“阮言晓得……”阮言揪着衣角讷讷应道,又痴痴看向紧闭房门,“只是公子烧退不过几日,我,我有些放心不下……”
知她是关心则乱,又想公子风寒之时,也是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数日,侍女放软语调:“我瞧着公子今日的精神头正好,已然是无碍了。倒是姑娘,”她顿了一顿,“您可是晚上的重头戏,还是早早去准备为好。”
阮言闻言,手不自觉的绞在一起,面上露出几分暗色。
虽入府有三年,她今晚却是第一次登宴,紧张也是自然,但侍女知道,阮言纠结的远不止于此。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再劝,却听屋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外面是何人?”
侍女道:“公子,是阮姑娘来了。”
半晌未有回应。
是了,阮言想,公子最是不喜不听话的人。
廊外的日头渐渐升了起来,阮言的心情却一点一点的落了下去。她藏下心中失落,正要开口赔礼,忽听屋内人道:“既是言儿,便让她进来吧。”
“谢公子!”
等不及侍女开口,阮言自己应了话。她绽出一个雀跃又羞赧的微笑,迫不及待的推开了房门。
房内布置清雅,燃着味道浅淡却沁人心脾的熏香,阮言的目光扫过摊开的书本,落到坐在桌前的俊雅身影。
他身量虽高,却略显单薄,眉眼修长舒朗,似墙上的山水画,又似萦绕在身侧的篱落香。
在被许凌初救下之前,阮言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
千般思绪便化作丝线将喉咙捆紧,她张了两次口,最后只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小声唤道:“公子。”
“过来坐。”
许凌初目光温柔,朝她招了招手。
阮言走上前去,在他身侧的椅子上落了座。宽大袖沿擦过许凌初的手臂,这距离比寻常的舞姬和主人要近上许多,但阮言常来房里,也常坐这个位置,因此连正在放早膳的侍女都未曾觉得不妥。
许凌初扫了眼桌上的早膳,又道:“再拿副碗筷来。”
阮言连忙摆手:“我已经用过膳了。”
“再吃些也无妨,”许凌初笑道,“今儿可有你最喜欢的栗子糕。”
阮言推脱不过,只好接过碗筷,陪许凌初一起用膳。她边吃着栗子糕,边悄悄打量着许凌初:他今日胃口尚佳,面上虽蒙有一层淡淡的倦色,但已见血色,全然不似几日前那般苍白。
看来,公子真是痊愈了。
阮言悄悄松了口气,再一抬眼,却对上许凌初含笑的双眸。
“言儿在看什么呢?”
她慌忙低下头,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碗里。许凌初也不追问,只托着下巴,唇角带笑的看。
“没,没什么,”阮言用蚊子般的声音回道,“就是……公子身体好了,言儿高兴。”
许凌初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言儿最会心疼我。”
刚退下的红晕在他手心的温热下再次腾起,她掩着脸刚要为自己辩解,就听许凌初道:“晚上的舞,可准备好了?”
手掌中,阮言脸上的羞涩笑容蓦地僵住了。
真是不知好歹。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若不是公子好心,她早就被卖进了青楼,是公子救下了她,将她带回府里成为府上的舞姬,又体谅她体弱,允她歇了三年,现如今她身体康健,自然该履行舞姬之职。
只是……为什么偏偏要是今日?
阮言不肯再想。
“当然,”她自手心抬头,挂着柔和笑意,“言儿自会好好表现,不会给公子蒙羞。”
她嘴角挂笑,眼角却微微泛着红,抬头时破碎的眸光闪烁,似珠似泪,如泣如诉,叫许凌初一时失语。
他下意识的抬起放在桌下的手,只一瞬,救被自己按下了。
他当然想像从前一样将阮言藏在府里,绑在自己身边。
可是不行。
那一位是大越除圣上外最尊贵的存在,若想得到他的青睐,只能拿出最好的宝物。
就算是要忍痛割爱,也别无他法。
许凌初再不敢看那双眼睛,他移开视线,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