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吧,罗凌,我想知道。”商思淼把头靠回罗凌的肩上,静静的等着对方开口。
院子里静谧着,发出嗡嗡声的风扇也像是在制造一个龙卷风,摧毁着那道看不见的防线,罗凌看向远方的天空,像是在回忆:那个人是罗凌的母亲介绍的,家世普通,长相文静,为人随和,他们见了一次面后就继续联系了下去,直到双方家长都觉得合适,于是定了婚。
那时候罗凌二十八岁,十年在外闯荡也算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但和父母的关系说不上多好,平时也不经常联系,直到有了物质的富足后,忽然有一天,他想改变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他想再努力一次,所以他回到北京,面对父母的催婚和安排,选择了接受。
罗凌也曾以为那个女孩不一样,尽管有时候他们观念不合,但互相忍让后总能将问题解决。他能看出来对方的贤惠和善良,虽然这些优点在很大程度上并不吸引他,但柳玉竹——也就是他的母亲很满意,所以他也打算迁就。问题就出在这里,很多时候一个问题被埋藏掉,就意味着终有被发掘的一天,并且在那一天,会像一个炸弹一样,袭击所有人。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听过一句话吗?想知道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就和他结婚。”罗凌静了两秒,“这所房子是我为了结婚买的,车也是,但是结婚之后,她说不喜欢这里,希望我换个房子,或者买个小一点的,记在她的名下。”
商思淼皱眉,环顾院子,忽然产生了一种心理上的厌恶,但听到罗凌又说“所以我住这儿,她住我父母那儿”,她才畅快了些。
罗凌一开始确实在考虑,也去看房,但他自己更喜欢这里,所以犹豫不决。时间一长,父母的问询、分居的隔阂、现实的压力,都将他推向越来越黑暗的牢笼,他突然产生了比以往更强烈的反感——对父母,也对这段婚姻,他意识到这不是忍让可以解决的问题,忍让了一次就会有下一次,永远无穷无尽,直到耗光所有的情感。
如果想要重归父母和家庭的初衷,需要用其他的所有来换,那罗凌宁可放弃这份初衷。
“听起来很自私是不是。”罗凌的语气轻快,带着不屑,他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决定,走过弯路也无所谓,因为自此以后,他只想开往自己的人生大道。
商思淼那一刻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说道:“有人认为坚持会让我们变得强大,但有时候放手才是。”也许此刻,她只是想安慰罗凌,但不曾想一语中的的是未来的自己,那些在她眼前的花和草,寒冰融化冒出的冷烟,一地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的阳光,变成了她记忆里最珍贵的,也是最难回忆的画面。
下午晚些时候,罗凌教商思淼创作雕版画,木材、工具和颜料都堆在一个小房间里,盖着布,积了不少灰。商思淼拿起一个她以为是小锥子的工具,结果头很短,尖头处还有个小凹槽,罗凌告诉她那个叫啄木鸟木刻刀,然后又拿了几把类似的给她看。
“在闻溪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做过这些,什么工具材料都没有。”商思淼问道,“所以你家那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对,因为我发现这样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时间也过得特别快,挡下了很多无意义的交流。”罗凌挑了块没有受潮的小木板,大概两个巴掌大小,适合给商思淼练手,“想好画什么了吗?一会儿我们先在纸上打个草稿,再用铅笔画在木板上。”
商思淼笑了一下,帮罗凌拿着要用的东西,一起出了房间,她想不好画什么,而且她从小画画就不在行,这方面没有一点艺术天份,罗凌搂过她的肩膀说没关系,两个人里有一个会就可以了,又问她想不想雕一个昨天的小黄人,虽然有些幼稚。
“好啊,就雕那个吧,反正我不觉得幼稚。”商思淼坐在院子里遮阳篷下的小桌旁,看对面的罗凌打草稿、描画,一切就绪后给她演示雕刻的技巧,那木刻刀在他手下犹如绣花针一样轻盈,且来去自如,适可而止,但等她上手的时候,就笨拙得像是在开一架坦克,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就像是在游戏厅玩赛车游戏,手里的方向盘并没有起到它该有的作用。
“我是不是太笨了。”商思淼举起那块木板放在眼前,木板不算薄,但她差点铲穿出个洞,“要是力气再大点,我就能从这里看见你,小黄人的眼睛也要消失了。”
罗凌忍俊不禁,走到商思淼身后,附身环住她,握着她的手调整到正确姿势,手把手教学。热烈的气息喷在商思淼的耳垂、脖颈,好闻的茶香还带着一点中午吃的柠檬片的味道,每一秒、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商思淼梦里的画面。
“好像找到感觉了。”商思淼很开心,“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了,挺有意思的。”
罗凌讪笑:“淼淼,不用因为我喜欢就去喜欢,这个东西其实很无聊很枯燥,我知道的。”
“没有啊,我说真的。”商思淼微微侧头,看向贴在她身后的罗凌,“你怎么了?是……她也这样说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