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青天白日之下,传来阵阵清脆的铃铛声,还有一段听不懂的吟唱,商思淼把视线的焦距定在天空飘荡的大片白云,像梦里罗凌外婆揉成的面团,纯白无暇。
没有想象中的暴风雨,雨季又神奇地停了下来,仿佛昨天那场大雨只是幻觉。
屋里罗凌不见踪影,商思淼垫在枕头上的脚已经消肿,但下地用力还是会疼,只好单脚跳着去了窗边,她瞧见了刚才那些声音的来源,一位穿着藏族服饰的男人正在这栋小楼前的路上放牛,三只耗牛的脖子上都挂了铃铛,牛一走铃铛便响,放牛人嘴里哼着一段不成调的旋律,像是即兴创作出的,抑扬顿挫全无规律可言,但却意外犹如“天外来音”般悠扬婉转。
罗凌忽然出现在了商思淼的视野中,对方正捧着带根茎和土壤包裹的鲜花,跟着埃梅琳到正对窗户底下的院子里,两人看上去是在修理庭院、种花,因为旁边还有用剩下的做栅栏的细木板。
“嘿,早上好!”碰巧仰头的埃梅琳看到了窗边的商思淼,热情地打招呼,商思淼也挥手回应,罗凌也抬头看她,宠溺一笑后和埃梅琳说了些什么,就往屋里走。商思淼知道罗凌应该是上来找她了,单脚跳到门边提前开了门,然后想去卫生间洗漱,但她跳到一半,罗凌人就到了楼上,一进屋就把她抱起来。
“早上好。”罗凌轻松地抱着人走向卫生间。
商思淼意外地感觉罗凌挺开心的,昨晚睡前的那些倒像是她的瞎想了,她单脚落地开始洗漱,然后又听到罗凌在她耳边汇报今天早上的行程,罗凌回酒店把车和行李都弄了过来,接着帮埃梅琳收拾了小院子,还修了些家具。
“所以,埃梅琳说要请我们吃她做的大餐。”罗凌把洗漱好的商思淼再次抱起。
“真的?”商思淼想到了什么,“是藏族美食还是新西兰风味的美食?”
“你猜?”罗凌笑笑。
商思淼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到,但她对两者都很期待,末了又说道:“那我们帮埃梅琳多干些活,不就都能吃到了。等我的脚好之前,我们就待在这儿吧。”
“好。”罗凌吻了吻商思淼的额头,到了楼下把人放置在沙发上,“你在这儿待着,我在外面帮埃梅琳把活干完。”
商思淼比了个“可以”的手势,等罗凌出去后,就趴在沙发后的窗边,看外面两人种花。阳光漫过小门铺向栅栏和花田,铃铛声也已远去,埃梅琳给罗凌找了顶草帽,商思淼看着罗凌戴草帽认真种花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她发现罗凌到现在都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的,就像两年前一样,老喜欢摆弄这些花草和木工活,以前是种竹子,现在是种花。
罗凌帮埃梅琳打理着院子,商思淼在客厅帮埃梅琳择菜,有罗凌这个优秀榜样在前,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白吃一顿饭。埃梅琳回屋找商思淼聊天,两人干着手上的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商思淼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埃梅琳也是个有趣健谈的老太太,两人一拍即合,不知不觉菜择完了,两人也聊成了忘年交。
中午吃的是新西兰大餐,商思淼很喜欢,吃饭的时候还一直向埃梅琳讨教做法,特别是那道牛排,但埃梅琳偷偷告诉她,那道菜本来的主角应该是三文鱼,但她的藏族母亲很遵守传统,不吃鱼虾,所以她待在这里的时候,也想着需要入乡随俗,但回了新西兰就入那里的俗,把这事儿看得可开了。
商思淼被埃梅琳俏皮可爱的模样逗笑,然后又听一旁的罗凌开口:“因为藏族人民是有水葬传统的,他们认为人的灵魂来自水里,死后也要回归到水里。”罗凌光明正大地偷听,还“好心”给商思淼做补充解释,一幅“我懂得多吧“的模样,商思淼倒是不介意罗凌这幅小得意,给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带了点揶揄,反倒是埃梅琳装作生气的样子,说女人之间的悄悄话男人不能偷听,一点都不绅士,一顿饭三个人吃得相当热闹。
商思淼和罗凌包揽了洗碗的工作,之后罗凌被早上放牛的藏族大叔借去帮忙修牛棚,商思淼就和埃梅琳在院子里赏花吃下午茶,埃梅琳还向商思淼展示了她刚完成的藏绣,教授了几种基本的技法,商思淼学得很快,一个下午便有模有样。
时间在山林间的缝隙里游走,在蓝天白云间漫步,在摇曳的花丛中飞舞,在起针与落针之间穿梭,一转眼便太阳西斜,从这个树顶坠向遥远的山群。商思淼脚好了许多,就慢悠悠走到隔壁放牛大叔家,看见罗凌脱了外套,露出精壮的手臂在扛木桩,还挺乐在其中,她默不作声地偷看,直到被当事人抓包。
“我偷听,你偷看,咱们扯平了。”罗凌笑着到商思淼面前,取下手套,刮了下对方挺翘的鼻子。
商思淼也笑,“那好像还是我比较划算,大饱眼福。”
落日从罗凌的头顶飞过,换到身后,一层层光晕描摹俊美的脸庞,细小的绒毛上也仿佛沾了金光,商思淼的记忆破开重重迷雾,回到了两年前的竹林,那天她也是这样,看着阳光下的罗凌心跳轰鸣,周围悬浮的尘埃都开始有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