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喜欢养虾,不如朕着御用监给你在外院安置个宽敞的水缸,养几对身肥色异的对虾可好,总比这密密麻麻的虾子挤于一室要好得多。”
可任宥微的胃口和习性只能吃得下小虾米,大虾可是会吃她的!
不过换个大水缸的提议不错,她体会过和那么多同伴挤在一间逼仄水箱的感觉,滋味很不好受。
于是她欣然接受了水缸,但拒绝了对虾。
她将立柜上的小水缸挪到了她与陆炤围坐着的,晃晃悠悠的那张茶桌上。
既然要搬家,她理应清点一下虾米的数量,就像人类的户籍一样,一间宫室内有几个人需要登记,那么一个水缸里有几只虾米也需要登记,不然投放到大缸后,游得太散太开会遗漏的。
小虾的生命周期短,繁殖能力又超强,明日投放时再比对下大致数目,便可知是新生更多还是凋亡更多,以此也能判断这养殖环境是适宜还是恶劣了。
幸好她还保有在海洋中的能力,能只凭虾团体积估量出数目,她捞起一勺,大约正是百只的量。
可这一勺放哪呢?
近在眼前就有个容器,还自带水源。
于是任宥微将捞起的那一勺虾米放进了茶壶里。
陆炤想起自己刚喝的那杯水,胃里五味杂陈。
他原以为任氏将那小缸移到茶桌上,是为了代它们向自己叩谢添宅之恩的。
直到他眼睁睁看着那一勺虾被舀进了自己刚取过饮水的茶壶中。
呵呵……自己刚才喝的该不会是这群烂虾的洗澡水吧。
终于,他鼻腔内重工筑起的堤坝再也阻拦不了那腥气的泄洪,彻底崩塌。
作呕难忍之下,他极力要把那茶壶推远,却因憋着闷气而加重了手劲儿,茶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连带着其中刚迁进新居的百只虾米。
门外侍候的玉案两人听见异动,担心伤及龙体,及时进了内室。
却见她们的任主子下裙上沾满了虾,与裙身上绣的池塘锦鲤简直相得益彰,竟仿佛是浑然一体的一样。
她们立时跪地请罪:“主子因病体未愈,气虚乏力,才会失手打翻茶壶,请陛下勿怪罪主子手脚毛躁!”
陆炤不咸不淡地说:“手脚毛躁的是朕。”
玉案两人错愕了一下,还来不及摸清事情因果,就领了命将那小水缸搁到外面去,擦拭完地上的水渍。
可主子身上怎么办?
那些小虾还狠狠吸附在裙身上,先前给主子换下的几套已经送去了浣衣局,眼下已经没有现成的干净衣服可给主子换了!
如实禀给陛下只怕会惹得龙颜不悦,像主子故意诉苦求恩一样。
簟秋想,事急从权,只能去柏主子那借一套应急了。
“请容奴婢带主子去更衣。”
陆炤问:“这儿不就是内室,你们主子难不成都在外面更衣?”
他看着任氏裙上的一片洇湿,水珠不偏不倚地全都滴进了鞋里,她却还在忙着安置身上无家可归的虾。
陆炤续言:“也别忙活了,你们去知会黄裕一声,叫他遣人去官窑烧一口白玉瓷缸来。”又瞥了眼任氏的身量,“深要四尺一寸,宽要六尺,彩釉不必花哨,唯顶端一圈苍青色即好。烧好后注满泛绿的河水,先晒上一晒,顶上搁置好睡莲和水葫芦后,直接送到这里来。越快越好,朕下次来时务必要见到。”
“那主子的衣服……?”
“朕有法子,你们且先去办事。”
等玉案两人退下后,任宥微也总算将浑身的小虾米摘了干净,捧满一手后,灌进了仅剩的茶杯里。
她忙活好后搓着手立在那,一副犯了错的模样。她记得簟秋嘱咐过她不能弄脏最后一套衣服,可她连一个时辰都没坚持到。
陆炤:“身上不湿得慌吗?”
任宥微:“习惯了,湿点挺舒服的。”这倒是实话。
可陆炤以为任氏多少是在曲意逢迎,因为打翻茶壶本就是原是他自己的失误。
既然他来访的目的已然达成,也不想再因自己的原因令她再大肆从里到外翻新折腾一番。
陆炤:“去换成寝衣吧。”
任宥微知道寝衣,她昨日就是换了那套后才睡下的。
“陛下也要换吗?”
就像簟秋侍奉她换寝衣那样,她也许也要侍奉圣上去换寝衣。因为小鱼总要听命于大鱼,大鱼总要听命于首领,这样所有鱼才能都有东西吃。
陆炤思忖了片刻,心意未改:“朕今日先不留了,你自己换好衣服歇下吧。”
任宥微学着昨日她两个宫女送柏婕妤的模样,也对陆炤道了声“恭送”,心里的重压终于卸下,也不急于换寝衣,反倒继续挑逗着杯里的小虾。
等玉案簟秋重回内室,见她还是这副模样,也是无计可施,两人只好架着她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