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家里话,大哥见笑。”
步嘉年才开口便后悔了,他见周边有一两官兵向他看来,若是起了争执,再将他们引来,届时他稍有咳嗽便会被抓个正着,决计会被抓去采桑镇。于是许芷递来的台阶他赶紧下了,只点点头,便看向别处了。
许芷向沈明眨眨眼睛,离那人近了些:“大哥,在这儿多久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步嘉年方才平白给人家找了不痛快,此时对方热络,他也不好驳人家面子,便聊了起来。
“自封时便一直在,怎么,你们不是?”
“我们……是为生计。”许芷面露难色,步嘉年道:“也是,开始时如你们这般不怕死的也不少,瘟疫蔓延开后,渐渐就再无人敢来了,怎么,二位进了镇子后可有生财?”
“如今人人避之不及,我们这些小摊贩哪还来营生。”许芷叹道,不等步嘉年再开口,接着问,“大哥,既然您一开始就困在这里,想必对此地很是熟悉?”
步嘉年一叹:“我是采桑镇人,一日晨起听闻来了瘟疫,要封镇子,就可劲儿往出跑,这不,跑是跑出镇子了,还是没跑远。”他啖了口,接着道:“这破镇子当真是流年不利,年初邻村大沽河刚决了堤,半个镇子都差点被淹,现下又来这档子事,真是歹命。”
沈明开口:“年初决堤损毁如此严重?”
步嘉年却讥讽一笑,道:“也不严重,坐镇高堂的一个没死,不过死了三十多个工匠,淹了几十户人家罢了。”
语毕,许芷和沈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此地距青州不远,死伤如此惨重,决计并非事发时传到他们耳中的“略有微损,即刻便复”寥寥几字。
沈明道:“事发后官府如何处置?”
“还能怎么,赔了些银两,就算了了。”步嘉年道。
许芷不可置信道:“数十条人命,拿钱打发便罢?”
“不然呢,城中百姓无权无势,又无依无靠,纵是铜板都不给一个,又有什么办法。”步嘉年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寻得一人,而后抬抬下巴:“就那边坡脚的那个,是决堤时被石墩砸断了腿,你看他如今模样,可像个拿到银两之人?”
许芷望去,那老人坡着脚,正捧碗挤在前面,他身形孱弱,旁边人稍碰,便被挤个趔趄。已然入冬,他却仍穿着双草鞋,脚面通红,想来生了冻疮。麻布衣裳也尽是补丁,确无钱财为自己置办身御寒的行头。
“家人呢,若是连着家人一道上诉,多有百姓不满,官府可会忌惮一二。”
“看你们也不是当地人,不知这采桑镇的由来。这里挨着山脚,本是块荒地,后来是些南边的逃荒之人在这处扎了根,本就都是流离失所之人,少有家室。更何况,此处官府势大,便连守孝都不让,指望他们会忌惮?”
见面前二人似被震惊,步嘉年摇头,道:“不信?就东边那户周家小子,他家父亲和小叔都淹死在河里,出事后母亲哀思过度,不出几日投河,家里就只剩他一个,可怜他不仅亲人死无全尸,甚至连头七都不允许祭奠,否则便要关到牢里去。”
是周珲。
许芷便理解为何那孩子不愿他们离开,揪心之余,对此地官府做派也已怒不可支。
说话间,几人排到棚下,更是拥挤十分,沈明便拿了许芷的碗,叫她去边上等着。
步嘉年将粥高举过头顶,从人群中挤到许芷身边:“你们进去吗?”
许芷侧身见不远处人满为患的客栈,问:“大哥,那里人那么多,都不怕?”
粥有些烫,步嘉年倒着手,道:“这儿自开始施粥后便改成了吃粥的地方,里面除了白粥外还有些小菜,可不让带回家去,怕能怎么着,要想调剂口味,便只能在里面吃了。”
许芷点头,说着不进去了,同步嘉年作别,站在原地等着沈明。
“姑娘,怎地站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