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还在和瘦子周旋,她眯眼观察片刻,掷出木棒,打在瘦子后背。
瘦子一个趔趄,沈识当即抓住机会,抓紧棍棒一阵乱打。等人滚到地上,哀叫都慢下来,才停手喘气。
祢赢走到瘦子身边蹲下,不探鼻息,直接拧断他的脖子。最初那两个也是一样。
沈识缓了缓,跟在她后面扒下他们的衣裳,将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摸出来。
轮到被他用木棒敲晕过去的那个人,他忍不住在对方脑袋上摸了一把,摸到一块明显凹下去的脑壳,还有一点温热潮湿的触感。他立刻把手缩回来,指尖捻了捻,果然带血。
他意识到是鲜血的刹那,肠胃翻绞,几乎立刻就要呕出来。但是好不容易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怎么能往外吐呢?他硬生生咽下满口的酸臭,然后别开视线,在那人衣裳上反复擦干净手,才继续摸尸。
祢赢注意到,没说什么,由他自行消解。
她靠门盘坐,解下半边外衣,抓住左肩,确认骨头没事,便动手揉搓化瘀。
血肉之躯免不了疼痛,她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晨光清澈,她看到面前堆了一小堆收刮出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沈识蹲坐在一旁,从袄子里拿出水囊递给她,“喝水吗?不知道热些没,没柴火也没罐子,烧不了热水……”
“没冻上就能喝。”祢赢仰头就灌,入口不寒,显然花了些心思。她便破天荒地关怀一句:“这一次,还觉得不忍心吗?”
沈识环抱双膝,轻轻摇头。复又看着她,问:“那你呢?你眼也不眨,一定很早就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场面吧?”
说罢又想到,他还是懵懂无知的时候,她就危机环绕,到如今,一定受了很多苦。
祢赢有意同他交谈,便不会回避任何问题。她思索答案之时,脑海中却蓦地闪过一幅画面。
洞房花烛夜,醉酒的新郎被扶进门,将端坐在床上的新娘扑倒。屋中看守多时的嬷嬷们帮新娘收去盖头,脱掉喜服,盯着她为新郎宽衣。退下之前,某个嬷嬷将一条白帕子塞到她手中。
她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床上,等那男人睡死过去,忽地翻身用那条帕子盖住他的口鼻,然后,用尽全力——
那应该是她杀死的第一个人,也是她的第一任丈夫……丈夫?
祢赢拧眉,记忆中那一个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活了多久?
她深思下去,直到头疼才止,回答:“杀人对我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沈识疑惑:“意思是很简单吗?也对,你一直都很厉害。”
祢赢:“意思是日常所需。”
沈识一惊,不知又想到什么,攥紧了五指。
祢赢见他没有后话,系好袄子,开始挑拣地上那堆东西。有用的就划到对面去,让他分装进包袱里。
屋里墙根底下晕过去的那个男人悠悠转醒,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杀人越货的场面。
朝阳下,打晕他的那个女人神情之平淡,分赃之顺手,仿佛地上横着的那几个是受害者,竖着的这对少年男女才是土匪。
男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顿觉火辣辣的疼。他埋头撑地猛咳一阵,再抬眼,就见那女人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
“我真是好人!你别杀我!我有钱……”他打了个哆嗦,屁股往后挪了挪,脊背都贴到墙上。
这声音实在粗哑,二十来岁的面相怎么会有这种嗓子?祢赢打断他:“我可以留你一命。”
男人一愣,随即大喜,再得寸进尺道:“那你也不能再无缘无故打我!”
“无缘无故”这几个字说得就有几分无赖。
但祢赢懒得玩文字游戏,直道:“可以,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先前说的商队,有多少人?”
男人舔了舔唇,舌尖扫过口腔,“一行十八人,八个护卫,八个伙计,一个账房。”
祢赢:“你是掌事的?”
“对啊。”男人答出这句话,仿佛散出了一口浊气,不再像先前那么惊慌失措,浮现出几许从容。
祢赢:“那要对这十七条命负责的也是你?”
男人嘴角刚刚现出的浅笑瞬间消失,低下头说:“他们或许还没死呢。”
“你这么说,那多半都已经死了。”祢赢再问:“你们从哪里来?”
“金陵。”男人仿佛没有听到前半句话,只回后半句,并察觉到她有一瞬间的茫然,立刻接着说道:“淮南路金陵府,你不知道这地方吗?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比它更繁华的地方。”
祢赢没接话。
男人因此认定她没听说过。刚及笄的姑娘,又在这种穷乡僻壤小地方,剽悍但没什么见识,也是正常的。他露出笑容:“金陵许氏听说过么?整个淮南路都数一数二的大家,我呢,就姓许,是本家嫡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