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一不注意就往外面钻。”
醉醺醺的主人抓住我,我也看向玄关处的男人,猫能闻到属于某人的味道,我知道他们一直有往来,并不觉得意外。
像我在黑尾家看到的,他的工作没有固定日程,或早或晚,电脑文档也要时刻待机,主人的工作就从不带回家里,她会带回酒水罐头和生肉果蔬,心情不错时用纯白圆肚瓷器泡茶配点心,打开电视DVD观赏魔女动画片。
黑尾对着电视柜层震惊于她的品鉴口味,我第一次学习到这类影片是“子供向”,面对我们一人一猫的不解,黑田小姐说:“因为不死主角?”
黑尾深表理解,现在我也懂了,他们的现实并不像“子供番”那样充满欢笑关爱友好。
今日阴天,窗外暗灰色蒙了整片天空,我同样受到了影响,正蹲在食碗前对着猫粮默哀。黑尾在和主人吵架后离开了这个家,好多天没见到他。主人在周末还沉默着按手机屏幕,平板电视都没有打开。
他们经常吵架,还要绕着我的问题吵,人类的辩论为什么要用猫做押注?第一次争论是黑尾忘记刷马克杯,也不是忘记,是里面还有半杯咖啡,就这样放在茶几上过了一夜。
“它会偷喝的!”主人生怕我听不见那样大声据理力争,“它是笨蛋!猫不能喝咖啡!它还会打翻杯子!”
“怎么能让它听到这种话!”坐在沙发的黑尾一把揽住刚巧路过的我,单手压折我一对耳朵,“它在我家老老实实什么坏事都不做!”
“猪——猫当然老实!”
哦?我挤在黑尾的胸膛中热血沸腾,扑腾着爪子要给她一掌。
“你催我快点睡觉我才没喝完,”黑尾牢牢攥住我的后颈,“企划书还得一早起来补上!”
扭住的无异也是黑田小姐的后颈,她咬牙哼哼喘气也没憋出来一句我在心里重复无数次的“不要脸”,他们和好了,我继续受着伤害对镜自照。
黑尾对我很好,主人反对他在养猫上花多余的钱,小到新食碗大到猫爬架,黑田小姐总是执着地说“不要对猫太好”。黑尾其实对猫都挺好,我常能在他身上闻到别的野猫味,他那时打算捡只猫回家养,结果遇到我和一张寻猫启事,后来心思用在攻略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是的,攻略,他曾得意洋洋给我讲解过这个词语。
怎么说呢,这次吵架,好像还是和我有关系。
天有不测风云,猫有旦夕祸福,我全然不顾已是半夜十一点,追着黑尾买的毛绒球从客厅打到卧室,叼着球上床想请他再帮我扔到客厅,头还没抬起听到黑尾说:“要不要再养只猫?”
我慌忙看向主人,暗夜中她的脸被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得像鸡肉冻干那样惨白,嘴一张只说了两个字:“不要。”
“可以和它作伴啊。”黑尾接过毛绒球,没废什么力气就把球扔出了卧室。
我没走,我要听。
“猫又不需要朋友,独居动物,明白吗?”
“你养了猫,”黑尾同往常一样辩着嘴仗,“那不也是强行给猫找个同住民?”
“猫在人类主导的社会无法存活。”主人关上手机屏幕,卧室忽然漆黑一片,“捡它的时候还是小猫,猫妈妈不在身边。”
我的最初。我和主人之间的最初。我的记忆里早没了最初,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伊丽莎白圈。但是,但是,我情不自禁打着呼噜蹭到主人手肘边,她抬手膜拜我的皮毛。
“而且,我们是主仆关系,不是朋友。”
算了。我下床去找毛绒球了。
后面不知道他们又聊了什么,黑尾一早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服走了,留给我一个空食碗,黑田小姐看不出反常,给我加了两勺猫粮也走了。
这样的日子很常见,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黑尾也有自己的家,我像往常那样等着他回来给我开罐头,老实吃了几天猫粮。
晚饭后,我在沙发背锻炼平衡感,却瞄到主人在看别的小猫的图片,这——我踩着她的肩膀凑上去。
“铁……黑尾先生在外面有别的猫了。”主人沉下肩把手机怼到我胡须上,也不回头只是侧来眼睛看我,“你还喜欢他吗?”她以前只愿意在我惹事的时候跟我攀谈,慨言几句猫生道理。
我仔细看屏幕里一团白色毛球,很有自信可以一巴掌掀飞它。
“会弄脏黑色床品啊,用它柔软又纤长的白色绒毛。”主人向左划屏,照片里捏着逗猫棒的手指骨节分明,是把啾噜送到我眼前的手。
这么隐晦的话我哪明白,等主人休息日前日夜晚采购归来,独自一人提着一大袋食材,黑漆漆的客厅角落里还是一碗硬邦邦的猫粮,我才知道是又两个人吵架了。
“不想吃猫粮?你昨天就没怎么吃吧。”
我正回忆前情,主人的黑色地板袜挪到我眼前,随即是她垂下的黑色发丝,她的手指——用力揉捏我的头骨,“什么家庭养得起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