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风霁月几乎是本能反应地伸出手、抓住清曳的胳膊稳稳托着。
“看路。”他脱口而出道。
阴云沉沉不分晨昏,县衙内的炭火烧得正旺,外头庭院是遍地萧索的枫叶。
清曳抬起双眸,不经意间描绘着他的面容。
这个长得比清宁郡君还要惊艳的小将军,骨相与皮相竟是不相上下,一身赩红常服勾勒出英气飒然的身姿,高束的马尾尽显少年之色。
“你站好。”风霁月又道。
清曳哑然失笑。
看来这个胞弟也不是特别厌恶她嘛。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风霁月顷刻间抽回手,那一副不可亵渎的清贵模样,令清曳戏弄之心横生。
“你什么你。”清曳笑眼微扬道:“叫阿姊。”
风霁月清隽的眉宇间生出几分乖戾,斜看她的目光骄矜又蔑然,随后头也不回离开。
见状,清曳便笑得更深了。
她负手而行,跟在风霁月身后滔滔不绝地喊着“老弟”,乌黑发丝随着薄薄青衫在秋风下飞拂。
大理寺正遥望两人的背影,瞠目结舌。
将军府那对姐弟,不是一向不和吗?
*
阴云蒙蒙空悲鸣,京城又开始飘雨了。
刑部位于皇城承天门街东面第四横街之北,其与大理寺相辅相成,却更甚望而生畏,可以说是大玄子民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当清曳与风霁月来到刑部时,恰逢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昨夜大理寺司直在牛家村祠堂搜出了一鼎草乌香炉。
刑部侍郎前去与大理寺使者交涉,故姗姗来迟,还未拂去官袍的雨珠,便恭谦作揖道:“刑部侍郎魏骞,参加赤月将军、清宁郡君。”
风霁月微微颔首,随着魏骞步入刑部偏院的验尸处。
他踌躇不前,刚回头想朝清曳叮嘱什么,那抹烟青色就掠过眼角,直奔盖着白布的尸身而去。
“……”风霁月咽下了到嘴边的忧虑。
屋内摆设很简洁,除了一具盖着白布是尸体外,便只有一盆净水放在木几上,旁边是铁托盘规整摆放着那把眼熟的匕首,是清曳那夜握着的「凶器」。
魏骞刚过而立之年,一身黑色官袍在昏暗的验尸处中似融为一体,担忧地掀开白布,边道:“清宁郡君若感到不适,可随在下去隔壁的偏厅休…”
话还未说完,就被清曳打断道:“仵作验过尸了吗?”
魏骞一转身,就见清曳俯下身子仔细打量,那张绝色的脸几乎要贴上尸身,汗道:“…验过了。”
“今日晌午仵作才出验尸文书,叶二小姐肺部呈乌青色,生前摄入草乌毒素过量导致离魂,致死伤便是尸首分离的这一刀,四肢未见挣扎的痕迹,除了双手处有捆绑后勒红的淤伤。”魏骞顿了顿,下意识望向清曳的手腕。
确实与叶二小姐的勒伤极为相似,是被麻绳绑过久后局部血液无法通顺引起的淤红。
一边听魏骞说着,清曳一边围着尸体转圈圈,这掀起来看看、那儿抬起来细探。
风霁月抱臂,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全京城皆知清宁郡君的弱不禁风,这「弱」不仅是身体上、更是心智上的胆怯。
可眼前女子在尸体前处变不惊,非但没有被吓哭,连正常人的反胃呕吐都没有。
清曳感觉到一股灼热在后脑勺,扭头对上了他眼底的猜疑,又瞥了眼尸体。
怕是怕的,不过兴许是自小在牛家村看李婶杀猪杀牛看多了,那血淋淋的牲畜连肠子都被扯出来,不比眼下这个放干血的女尸恶心多了。
“老弟。”清曳招招手,“你过来。”
风霁月蹙眉,一脸不情愿地靠近她。
清曳俯身凑到女尸的断头处,拿起那把短柄匕首比对切面伤口,屏息道:“老弟,你看,切面的齿痕确实与匕首的齿刃对不上。”
风霁月比她高处两个头,要弯腰才能与她平视,微眯双眼比对着她所指之处,沉声道:“这道切口的深浅参差不齐,截面凹凸蜿蜒,会是何种凶器所制?”
两人都陷入沉思,挨得极近而不自知,并肩靠在了一起。
“倒有点像村长家劈柴的石镐。”清曳翻动脑海的记忆寻找着画面,“因为一般金属材质的斧头都会磨得很平很光滑,砍头下去起码是一刀切,不会呈参差不齐状,所以并非铁器。”
风霁月敏锐地捕捉到疑点,转头道:“你为何知道牛家村村长家劈柴的石镐长什么样?”
清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也扭头看向他。
“……”
两张脸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淡淡的雨后青竹沉香萦绕在鼻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少女柔软的青丝不经意间垂在风霁月的肩头,微微翘起的碎发似有若无地蹭过他颈脖,携来一阵痒意。
清曳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