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头,端赏自己镜中美颜,一头长发乌黑发亮,肤白如雪,眼如点漆,心中沾沾自喜起来。近来每每与王戬相处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嘴角禁不住上扬,整个人都充盈着轻快与喜悦,醺醺然地飘浮在半空中。
咚咚咚,这么晚了,谁在敲门。来人不答,径直推门而入。
“门主让我来提醒右护法,请右护法别忘了当初是谁替你母亲报的仇,是谁让右护法活了下来,又是谁帮右护法立业扬名。右护法是聪明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向拿捏得有分寸,否则门主也不会如此器重右护法。”
那人干巴巴地说完这几句话便又关上门退了出去。文娘怔怔地看着那扇门,刚才那一幕好似幻觉一般从未发生过,只是手中的木梳不知为何断成了两截。
这一日,刘婉和王戬如往常一样来到文娘的小院,走到前院时,二人谁也没言语就分了手。刘婉去到前院耳房看望宇文城,而王戬则被线儿领到后院。
今日的后院似乎有些不一样,染布的大水缸不在院中,不知被移到了何处,院子里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绸布和花团锦簇的锦布。
王戬进屋的时候,月华锦的衣裳已比照他的尺寸做好,被垂顺地挂在衣架上,文娘正望着这身衣裳出神。他今日妆容精致,云鬓金钗,衣裙华美,比之往日打扮得更为精心。
他看到王戬进来方才回神,“子尚,这衣裳终于做好了,你能不能现在就换上?”
王戬调笑,“怎么,又想占我便宜?”
文娘有些失落,“我倒是想,可我何尝占到过子尚的便宜?”
王戬不再推拒,进到层层纱帐后将衣裳换好。
待他换完衣衫,文娘已招呼外间的奴婢将酒菜摆了上来。王戬见了打趣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又是新衣裳又是好酒好菜的,这是要生离死别交代后事么?”
文娘脸色一白,面上仍努力挤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年幼时我阿母虽织布纺线,但我们很少能穿上新衣裳,有新衣裳穿是一件大事,每回阿母都会顺道做些好吃的特别庆祝一番。所以我从小喜欢穿新衣裳,因为会跟着沾光吃得饱。所以今天子尚穿新衣裳,我也想像小时候一样庆祝一番。”
文娘举起酒杯,“文娘先敬子尚一杯。”言罢,他仰头喝下羽觞中的酒。
酒一入喉,他眼中便泛起凉凉的水光,“文娘生来被人看作是个怪胎,本是个男儿郎,却爱做女娘的针线女红。整日又爱涂脂抹粉,把自己打扮得不男不女。纵然闯出些名堂,但我知道那些凡见过我的人,他们表面恭敬,心里无不在嘲笑我是个人妖。”
王戬,“世人的眼光如何并不足虑,人活一世不过几十年,自己舒心自在才最重要。”
文娘感慨,“王郎君的话总能说到文娘的心坎里。若是早些能遇见王郎君就好了。”
王戬意味深长地道,“现在也不算晚。”
文娘笑笑,眼中落寞一闪而过。他举起羽觞,“文娘再敬郎君。”
“母亲去世后我被逼得背井离乡,在外四处流荡过得并不容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被人践踏。幸得恩主相救,才保住一条命。后来也是恩主的扶持,文娘才能重新推动织机拿起针线一展所长,名扬天下。自那时起,文娘这一生,许多事早已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王戬,“至少你手中的针线还能由你自己做主。经你手织出的锦布缝制的衣衫,别人是半分奈何不了你的。”
文娘看向王戬,盈盈道,“王郎君所言甚是。”
接着他又举起羽觞,“文娘最后再敬王郎君。”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文娘这一生最遗憾之事,莫过于没有一个可以相知相伴之人。与郎君这片刻的小酌,文娘心愿已了。”
听他言罢,王戬心中暗道‘不好’!
只见文娘突然长袖一扬,墙角一匹绸布霎时间飞起,绕到王戬的身上将他上半身紧紧裹住。文娘起身抖开大袖,亮出一把断剑。
那剑外形普通,剑刃却断了一半,留下一道斜斜的切口。文娘右手一翻,抬手间青光一闪,割断王戬一缕头发接在手上,随后藏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