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夕睡得正香,被一阵重物落地的动静猛然惊醒。她鲤鱼打挺似的从摇椅上惊坐而起,身上的书“啪”的一声跟着落了地。
天色很暗了,加上她刚睡醒,脑子还有点迷糊,秦怀夕隐约瞧见了一个黑影,飞快地晃了一下。
她眼花了?她好像看见有人从天上掉下来了?
正在她揉着眼睛自我怀疑的时候,那个黑影用匕首抵住了秦怀夕的脖子,语气虚弱道:“……救我。”
鼻尖袭来浓烈的血腥气,那气味好像是从眼前这个少年身上散发出来。
秦怀夕没听清他的话,下意识地后倾脖子,借着月光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他身着锦衣,浑身却狼狈不堪,身上有刀伤还箭伤,那些伤都是新伤,正汩汩往外流血,她压低了声音道:“壮士,好汉,有话好好说!”
她垂眸瞥了一眼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柄匕首,刀刃在月光下冷冷地反着光。
按照这个失血速度,本着作为一个大夫治病救人的职责,秦怀夕觉得很有必要友情提醒他一下:“这位少侠,你身上的伤如果再不处理,恐有性命之危。”
她的话也是委婉地告诉这位亡命之徒,她身上还有利用价值,别轻易把她给结果了。
少年闻言撤开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
“……救……我……”
他在求救?
秦怀夕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向他确认,下一秒就见眼前的黑影像座山一样向她倾倒而来,那柄锋利的匕首也落了地,发出了一声脆响。她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接住了他,结果少年人看着没几两肉,分量却不轻,直接带着她一起跌倒在地。
秦怀夕摔了一屁股,疼得直冒泪花。有她给他做肉垫,少年显然没遭什么罪,仍在昏迷中,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秦怀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自己身上挪开,嘴里没好气地自语:“说晕就晕,就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吗?”
秦怀夕坐在地上,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的人影陷入了沉思。这人像是撑着一口气从什么九死一生地方逃出来。他来历不明,衣着打扮非富即贵,却还能受这么重的伤,可见他得罪的人身份也很不一般。她如果救了他一定会沾惹上不小的麻烦,说不定一不小心还会把小命搭上。
她好好在自家院子待着,竟也能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烫手山芋砸中,今日事了,她一定要去庙里烧香拜佛,好好驱一驱身上的晦气。
为了救人,她难道真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吗?秦怀夕陷入了纠结中。
最后,秦怀夕咬咬牙,在内心做了决定!只要她没有道德,她就不会被道德绑架。生命诚可贵,他的可贵,她的也可贵,所以少年对不住了。
秦怀夕双手合十,深深拜了一拜,而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打算动手把少年从她的院子里挪出去。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少侠,冤有头债有主,你以后就去找害你的人,千万别来找我!”她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一边使劲拖着拖着少年往外走。
但少年还是太沉了,秦怀夕费了好大的劲,才挪动了一点点距离。
就这么扔在院子里头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把他扔在门口,那也不行,既然要挪,肯定是要往远了挪。
秦怀夕抹着额头的汗,叉着腰气喘吁吁地盯着他。少年身姿挺拔颀长,瞧不出年纪,但她估摸着他的年龄应该要比她小一些,只不过因为他长得高,乍一看她没看出来。直到现在,秦怀夕揭下了他蒙面的面巾,借了月光看清他稍显稚气未脱的脸,才大约看出年纪。
不知怎么的,秦怀夕看着他就想起了上辈子从小到大一起相依为命的弟弟。其实,按照她的力气,把他挪走的方案看来是行不通了。但如果就这么放在院子里,在她眼皮底下任他自生自灭,见死不救,秦怀夕自认好像也做不到。
她当一个好人,好得不够纯粹,想当坏人,却又坏的不够彻底。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卡在中间,她最终活成了一个普通人。
秦怀夕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少年,我今日救你一命,他日,我若因你横遭劫难,你可别忘了今日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秦怀夕此时不会想到,她不过是为防万一的谨慎之言,不想却成为了日后的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