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宣和没在。
柔嘉来得不算早,差不多大半人都到了,她只抬头一眼,就能清晰定论。
他没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与她有没有关系,终归是给她行了方便。
任宣和一向做得周全,给她留了十足体面余地。
许莹冰和柔嘉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自有人织起一张和睦大网,将在座所有人囊括进觥筹交错、和乐融融。
头顶悬着半月形的吊灯,如月色朦胧,柔嘉渐渐放松神色,静静看着对面的吵闹喧哗。
都是十八九岁,说是高了一届,其实谁又把这点年岁之差当回事?
隔壁桌闹得厉害,柔嘉侧头去看,有个同班男孩输了游戏,惩罚是生吞三根辣椒,他一口吞下,正满屋子找凉水,惹得满室大笑。
她跟着看了一会儿戏,正要转过身去,却被一声颇沙哑的“师妹”生生止住动作。
许莹冰戳了戳她小臂,“叫你呢。”
柔嘉应声看过去,是个穿黑衣服的男人,长着街上一抓一把的平凡面孔。
独独一双眼睛半眯着,她太敏锐,一下便觉得浑身不适。
他手里握着一盏玻璃杯,淡黄液体冒着泡,应当是啤酒。
“输了游戏,他们让我过来给几位师妹敬一杯。”
他眼神一一划过,从柔嘉,到许莹冰,再到其他女同学,不知名姓。
这人就停在柔嘉身边,她是头一个,躲不过去。
她并不犹豫,站起来和他碰了一杯,这人动作分外缓慢,食指半翘起来,划过她的杯口。
是故意的,他抹过小半圈,指腹沾上一点绯红,而后偏头笑得不怀好意,像是暗示:
“口红颜色很好看。”
许莹冰脸色骤变。
柔嘉动作缓缓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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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交错,暗彩旖旎。任宣和慵坐角落,杯子放在手边,酒气都快散尽。
有人握着话筒鬼哭狼嚎,左手半瓶酒,右手揽着女伴纤腰,到兴头上,还要向边上的女伴讨个交缠的吻。
任宣和觉得他也是闲的,出来凑这个热闹。
唱歌儿的那人叫郭祯,十五岁之前常住上海,十五岁之后被家里送出国念高中,今天回乡探亲,回的是北京,探的是他好哥哥任宣和。
郭祯从香艳堆里逃出来,朝任宣和轻佻吹口哨:
“宣和哥,兴致不高啊?”
有人驳他,任宣和什么时候兴致高过?语气拈酸。任宣和听过算过,懒得计较。
郭祯回来得巧,他今天不去挤热闹,不给沈柔嘉找麻烦,在家里左右也是没事,看哪儿都心气不顺。
于是他就应了郭祯的约,到这荒靡的洋场,做个独善其身的例外。
时钟跳过八点,也不知道学校那边结没结束。
上一年还挺晚的,不过当时他打过几场牌,赢多输少,觉得没意思,寻了个由头跑回家里,那时候是九点半。
手机屏幕跳出消息,郭祯还在唱得忘情,音调跑到天边。
任宣和笑一笑,滑开,是他那不着调的室友。
“看看班群呗。”
“有个好妹妹遭委屈了。”
“谁啊,脸挺熟悉,你认得吗?”
怪声怪气,明显在调侃他。
任宣和沉着脸色点开屏蔽了一整年的班群,有人往里发了几张照片,大多是整场合照,连个人影都看不清楚的那种。
他翻到最上面,指尖却是一顿。
神色越来越冷。
沈柔嘉穿了大领子的宽松衬衫,细弱的颈子,伶仃的锁骨,举着个玻璃杯呆呆愣愣。
对面那人……
他手上用力,无知无觉间,把底下柔软沙发按出凹陷褶皱。
对面站了个大灰狼还不知道,乖巧地伏低做小,连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哪天羊入虎口……
他倒是也说不出口一句自作自受。
任宣和就奇怪,她那份决绝的劲头哪儿去了?
“那么多人看着,他不敢下手。”
任宣和敲句回复,眼不见为净地倒扣手机。
郭祯还在忘情地吼半破不破的高音,任宣和皱起眉头,越想心里越痒,像被蚊虫叮了一口又一口。
站沈柔嘉对面那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手段也挺高明的,当年要不是他一个女朋友长了双慧眼,把他干那些烂事儿都公之于众,说不好他现在还是个别人眼里的好人。
耐不住有些人天生脸皮厚,没有千日防贼的,许多人为了看热闹,声讨过一阵之后,也就不再关注。
所以那人过得还挺好的,大庭广众,也敢心怀不轨。
沈柔嘉算得过他吗?任宣和没来由地想。
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