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得到了嬴皓高烧不退的消息,问照顾他的宫人是怎么一回事,宫人说是他闹着要见母妃,淋了雨。
“他为何又要见母妃?”嬴政皱起眉头。
“相邦大人前几日来看他……每次大人来都会带小公子见山鬼大人,所以这次……”
昌平君,怎么又是他!每次只要跟这个孩子和烛幽沾边,总是少不了他!而且宫人的措辞很微妙,什么叫每次来都会带嬴皓见烛幽?莫非他是故意的?“皓儿近来有闹过吗?”
“没有,虽然提过,但奴婢们都能哄好,只有大人……”侍女跪伏在地上。
嬴政微眯着眼:“殿内众人照顾不周,无人阻拦其顽皮之举,致使皓儿病重卧床数日不好,领杖刑五十;值守医官医术不精,领杖刑三十。受刑诸人通通逐出宫去,一个不留!”
内间,盖聂守在嬴皓的身边,小小的孩子浑身滚烫地躺在床上,精神却还好,此刻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惊怯。他听到嬴政的命令,吓得浑身一颤,眼里骤然盛满了泪花。他虽然小,但也是知道杖刑会死人的,因为他要死这么多人,他害怕。于是他捉住了盖聂的衣袖:“先生,能不能不要让父王打她们?是皓儿不好……皓儿不该要见母妃,皓儿错了……”
盖聂摇摇头,嬴皓的身边接二连三地出事,总是触动嬴政敏感的神经,这次应该是谁劝都没用的。
嬴皓拼命地摇头:“她们没有照顾不好,皓儿没有生病的!皓儿没有生病的!”
外间也喧闹起来,面临重罚的乳母和宫女大声求饶:“王上饶命啊!王上!”
听到她们的求饶,嬴皓更加焦急。他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起身从枕头底下几层被单中的夹层里取出了一张绢帛:“是舅舅,是舅舅说只要我生病了,父王就会来看我,我就能求他见见母妃了!是皓儿的错,不要打她们,呜呜呜……”
盖聂都被他说懵了,他接过他递来的绢帛,然而那张薄薄的绢在接触到他手的同时就化为了飞灰,嬴皓见状哭得更撕心裂肺了,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就往外跑——绢帛没了,那父王觉得他说谎怎么办?那乳母和宫女们就真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嬴政被吵得心烦,命人堵上了宫人们的嘴直接拖下去,阴沉着脸转身进屋准备去哄哭得比那些更惨的嬴皓,都生病了还能哭这么大声,怕不是装病。他走进去,正撞上扑过来的嬴皓,他抱着他的腿哭号:“父王,是皓儿的错!你不要打乳母,不要打她们,呜呜呜——”
他将他抱起来:“你如此替她们求情,那她们就更应该领罚。”他最恨的就是这样打感情牌的,现在建立这样深厚的感情,难免日后就被蛊惑,君王之子怎能如此?
最后这一场闹剧以嬴皓身边的人尽数换走为结局,但更深层的影响则在于盖聂将嬴皓的话告诉了嬴政,同时还将烛幽说出的关于丽姬的疑问一并讲了,嬴政的脸当即能黑得滴出水来。他分明如此信任昌平君,他竟搞这些不知所谓的小动作,是要做什么?
到目前为止,烛幽的计划都如她所愿地顺利进行,而突破嬴政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第二天的朝会。目前朝堂已就用兵方略达成了一致,后勤工作业已开始,军粮、武器、盔甲等等开始筹措和制作,调兵、屯营诸事已经开始进行,然而就在这场例行的朝会之时,昌平君却再次上书:伐楚一事,稳妥为上,李信之谋太过冒进,应取上将军之谋划,出动六十万大军。甚少在朝会上发脾气的嬴政当即把他的奏禀甩到了他的脸上,惊得殿里安静得令人汗毛倒竖。
嬴政开口时语气倒是平静:“既如此,你也和上将军一起归园田好了。昌平君芈启,罢去相邦之位,即刻前往郢陈,若无召,终身不得进咸阳。”
“王上请三思啊!”昌平君拜倒在地。
嬴政冷冷地盯着他,不言不语。他虽信任他,但却并不是不能少了他。就像当年他的那位仲父,他一样可以将他的羽翼拔除,何况区区一个芈启?
“什么?他只是被贬了?”烛幽愕然。
星魂示意她稍安勿躁:“现在这个节骨眼儿,王上愿意罢黜他,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
“放他出咸阳与放虎归山有何异?”他们连他的计划都不知道。
“放心,足足二十万精锐秦军,天下没有哪一个国家能与之抗衡,何况是昌平君?他去哪里找一支天降神兵?大军开出去之前他定然不会有动作,即使有动作也只能动在后勤的粮草辎重上。反正我们会随军,路过郢陈直接解决了他就好,他在咸阳倒不好行事,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星魂一席话令烛幽镇定下来,没错,出了咸阳才更好行事。昌平君若不是因为她的这一系列动作,是会率领偏师的,现在被贬已是没了兵权,相当于卸了他的左膀右臂,对于她来说的确是好事,她只需要抽空去一趟郢陈就好了。一想到这个心腹大患即将解决,烛幽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接下来就只有说服嬴政给她逆鳞,放她离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