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幽难得在听到嬴政召她回去的时候迟疑,她默了一会儿,问道:“君上在做什么?”
侍从恭敬道:“回大人,王上刚刚同国师大人议事结束。”
“哦。”烛幽又想了想,“那一会儿有安排么?”
“哺食之后会有书房小议。”
于是她平静地回复:“你派人回禀,说我在小憩。你和轿辇都等在这儿,回头再跟我一同回去。”
侍从犹豫地抬眼,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不过她半遮的容颜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之意,于是他揖道:“是。”
星魂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哦?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瞧着也没有啊。”
“再理智的感情,也有想违背理智的时候。”烛幽抿了抿唇,“我现在……不太想见他。”
星魂抬手张了结界,为他们套上了一层幻术,难得兴致勃勃:“哦?发生了什么?”
烛幽望着檐下的风铃,摇了摇头:“同他没有关系,是我自己心里过不去。”
星魂一听便知道她是在想丽姬的事,笑了一下:“我以为你还能考虑去解决嬴皓的问题,是不太在意这事儿了。”
“倒也不是那么在意,只是我忽然意识到我并不知道君上想藉由我得到什么。”
“知道了又怎样?难道他想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能给他什么。”
星魂冷笑:“庸人自扰。跟君王相处,你只用考虑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你和他的关系最好维持在‘交易’上,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我早就说过,不要爱上他,当你设身处地地开始为他着想的时候就是危险来临的前兆。郗璨,不要爱上一个君王,尤其是我们的王上。”
烛幽很难反驳他,理智上她觉得他说得对,可情感上她并不想这样对待嬴政。真难啊……她静静地看向了如洗的碧空。
最后她并没有在望夷宫逗留太久,喝完了茶,她便乘上轿辇往章台宫而去,一路路过这些熟悉的亭台楼阁,她的思绪也渐渐地被这些风景牵走了,等回过神,已经到了东偏殿。她从轿上下来,牵起裙摆走了进去。昨晚下了雨,今天出了太阳,春夏之交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殿里也显得明亮清新,和她第一次来这儿的沉闷压抑截然不同。
嬴政刚沐浴过,这会儿正倚在隔间的长榻上看书。烛幽住进来之后榻上多了几个长枕软垫,他觉得很合用,便在小憩的长榻上也放了些,枕得很舒服。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抬首用目光迎她:“回来了?”
“嗯。”没问别的,大约是信了她小憩的话。烛幽面上不显,朝他行礼后在榻边坐下。
嬴政伸手揭了她脸上的面纱,抚上她的脸颊:“之前在靶场就看到你这儿被勒了红印。”再拉过她的右手,翻开一瞧,指节上的勒痕仍旧明显,“果然手也伤了。疼吗?”
烛幽摇了摇头。拉弓射箭的确很容易被丝弦和箭羽误伤,所以一般都会佩戴一些护具护着脸和手,不过那会儿她正逞一时意气,并没有在意,何况被伤到了最多也就红上两天,那些红痕到时间也就消了,都算不上“伤”,更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但嬴政显然比她在意些,立刻叫人送来药膏。
“这些明天就好了,君上不用在意。”烛幽看他细细地调和那些药粉药膏,不由得劝。
“怎么不用在意?天天在孤眼前晃着呢。”他的语气里未见责备,反而都是调笑,“瞧你还这样幼稚,怎么还跟扶苏较劲?”
“君上看出来了呀?”
“孤又不是瞎的。”厚敷明显的伤处之后他翻开了她的左手,往那些旧伤上也抹了厚厚的一层,幽幽地叹道,“这些伤痕若是早些料理,恐怕都已经消了。”
烛幽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左手,问:“君上是觉得太丑了吗?”虽然是有点狰狞……也可能是她自己看习惯了,所以没觉得难看吧,嬴政看惯了好东西,觉得不好看倒也正常。
嬴政听她说完,投去了奇异的目光:“孤几时这样说了?”
“确实是不太好看的。”烛幽表达了赞同。
“孤并不会这样觉得。”他只是觉得心疼,想要怜惜,她怎么老是想偏?不过这些话他也说不出口,便只好用否定来替代。他重新将她的面纱挂上,“先时他们说你在小憩,这会儿又这么快过来了,是不是扰了瞌睡?要补一补吗?”
她摇了摇头。
“不想睡也可以,那就去练字吧。今日的字不是还没写?”
烛幽猛地抬起了头,她这不是还在敷药吗?
嬴政看她的表情,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按了按她的头。可她的表情逐渐从惊愕转向疑惑再归于茫然,令他平了笑问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君上面对我的时候是不是很矛盾?”她缓慢地吐字,似乎将时间的流逝也给绊住了。
嬴政一愣,他沉默地凝视着她,从未想过她会问出这样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