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哦。”烛幽趴在案几上,看星魂仍乐此不疲地在结冰的玉液池上滑来滑去。
乐府令为她呈上甜茶,笑道:“大人今日已经练得非常好了,稍微休息一下也不碍事。”
烛幽叹了一口气,接过茶喝了一口:“不多几日君上就要从蕲年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就没机会准备这些了。话说君上看了这个真的会高兴吗?”
“嘿嘿,经过上次的事,大人还不信下官吗?”
烛幽挑挑眉,她知道乐府令得了一箱黄金,后来他用半箱为她重新装点了渥玙之乐和那把冒牌的绕梁,嬴政还不咸不淡地夸了他一句“识时务”。
“刚刚下官又想到,可以根据曲子这样改改动作……”
正在他们两人交谈间,星魂“嗤嗤”地踩着冰过来招呼烛幽:“来比一场?”
烛幽立刻站起来,半点看不出疲态地上了冰,徒留乐府令在身后疾呼:“大人您刚刚不才说累了么!先看看行不行啊!”
“你觉得行就行。”她抛下这么一句就跟星魂一块儿滑到了玉液池的另一头,准备跟他来一场紧张刺激的竞速。下了几场雪之后,宫里的水池都结了冰,烛幽觉得雪仗没什么意思,在步光的建议下学起了滑冰。刚上冰时她压根儿站不稳,滑了半日之后浑身都痛得不行,她没骨头似的瘫在榻上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是用手在滑,怎么会那样呢?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失了兴趣,反而每天都去滑两个时辰,直到能在冰上健步如飞。于是她理所当然地向星魂炫耀,谁知道星魂是个天才,当天行走自如,第二天就能跟她一较高下,然后竞速就成了他们目前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嬴政再次肯定,烛幽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十分地有胜负欲。
险险胜过星魂的烛幽脸上都写着得意,两人一边借着惯性往前滑,一边聊天。星魂问:“你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烛幽脚下滑了两步,如同蝴蝶一般轻盈地旋转着往前。
星魂冷哼:“又是乐府令给你出的馊主意。”
“我倒觉得他的主意不坏。”
“乐人是贱籍。”
“但琴技也是雅艺呀。”烛幽满不在乎,“‘乐’作为六艺之一,但事乐者却低人一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礼乐礼乐,乐循礼娱天地、奉神明。若以乐娱人,那人是什么?乐人又是什么?”
“哪里又有这样神圣了呢?它不过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工具罢了,不出于高堂,反发于乡野。能作高雅之曲固然令人钦佩,能表俗世之声也不应叫人贬低,即使只得一手巧技,那也是喜闻乐见之事。”
“你就这样麻痹自己吧。”
烛幽眨眨眼:“你觉得我是在以色事君王?孔子当年也向国君兜售才华,我就是为君上表演一下,又差得了多少?”
星魂难得说不过烛幽,强词夺理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喜欢这些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当初把咸阳城里所有好吃的都吃了一遍又是什么理呢?烛幽只敢在心底默默地问一句,没有说出口,星魂就是这样,最讨厌别人拂他的面子。
又隔了两天,结束了庙祭的嬴政从蕲年宫回来,问烛幽这几天都做了什么,习字有没有落下。烛幽抱怨他像是在查她功课似的:“这些话不应该问扶苏公子吗?”
嬴政的脸上带些疲色,眉眼却是温和的:“虽然你的生活千篇一律万般无趣,但孤也想听听。”
烛幽顿时无语:“……那可真是委屈君上了。”惹得他一笑,然后按照他的要求语气平平地念,“每日用过朝食便开始习字,结束后偶尔去同扶苏公子练剑或是习乐,偶尔去藏书楼,偶尔在宫里闲逛,哺食之后就去找星魂,至晚汤之后分别……”
烛幽一句话还未说完嬴政就睡着了,她声音渐歇,直到整个寝殿里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她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盖好,坐在脚踏上看了他一会儿,数着他脸上多出的皱纹和发间隐约的白发,转头就去瞪步光——她一贯知道自己身边都是嬴政的间谍——直到步光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将她最近的行事暴露,她才满意。
之后十天嬴政要准备立春的祭祀,依然没能闲下来。立春这天,烛幽难得去了趟观星台,俗话说“立春东风回暖早,立春西风回暖迟”,吹了一天西风的烛幽决定等待下一场大雪。星魂嘲笑她这些鬼话也信,烛幽不以为意。正月十五惯来开灯祈福,十四试灯时果真下了一场大雪,温度一降,原本有解冻征兆的玉液池重新封了个严实;十五正灯日,宫里宫外各处都张灯结彩,所幸现在天仍黑得早,烛幽和嬴政还能来得及逛逛民间灯会再回宫参宴。
“我还想逛逛宫里的灯会。”换衣服时,烛幽向嬴政提出请求。
他挑挑眉:“孤难道拦着你了吗?你到时自己出去便好。”
“君上呢?”
“得晚一点。”这种正式宫宴他又